邱华栋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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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透过一个文学教授的眼睛,打量一位经济学教授赵亮的生活:他名满天下,与政客、房地产商勾结,为他们出谋划策。同时,他也拥有大宅子、同样强势的律师妻子、巨额的财富、奢华的物质享受。“我”这个身为赵亮好友的文学教授,一方面对他的行为不齿,而另一方面又深深敬佩他的睿智、博学和左右逢源。“我”的身边,象牙塔内,也在不断上演着论文抄袭、师生性交易等一幕幕丑剧……
[上期回顾]
赵亮告诉我,曾莉不肯生孩子,所以他们只好找人代孕。代孕的女孩去年才从大学毕业,不愿意回老家,呆在北京又找不到工作,只好做这个。在和赵亮谈话时,我不由得想到了当年上大学时的事。那时候,从小地方来的赵亮,先是从中文系转到了经济系,接着又一门心思地找家庭背景好的女友。他一直就是那么成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乌梅突然消失了
我在一个比萨店里见到了乌梅,就是帮赵亮夫妇代孕的那个女孩。聊了一会儿,我把赵亮给的钱交给了她。
不久之后,我收到了庞天书给我邮寄来的一张烫金的邀请函,邀请我参加他的一个新地产项目的开盘仪式。我去了。那天晚上,在我的眼前,是欢乐的人群,是沉溺于消费的人群。我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号码显示的是赵亮的。响了八下我才接听了电话,立即听到了他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在哪里啊?我找不到你了!告诉你,那个乌梅跑了!我们和中介公司都找不到她了!”
这时我才忽然想起来,在胡同比萨饼店里面和她吃饭的时候,乌梅就流露出来她想要这个孩子的念头,只是我没有充分地重视。她的那种母亲才有的情绪,那种喜爱孩子的母性情感,导致了她带着胎儿跑掉了。的确是有预兆的啊,只是我却没有留心。“其实,我见她的时候就感觉到她很想要这个孩子,可是我规劝她之后,她的情绪平稳了,我就没有再往深想。”
“这个事也怪你啊,老兄,你见到她有这种情绪就应该告诉我。如今只能想办法去找她了。你说,她能跑到哪里去呢?我们有没有办法通过法律手段找到她并且要回我们的孩子?”他急躁地说。
我沉吟了片刻:“这个事情,你应该问问你的老婆,她是律师啊。你责怪我,我有些难过。这本来就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曾莉她怎么看待这个事情?”
他暴怒了:“我不问她!都是因为这个自私的女人想到的这个馊主意,才弄成了这个样子!你在哪里?”
有两根导火索都被点着了
当乌梅的消失即刻成为赵亮夫妇关系走向毁灭的导火索被突然点燃的时候,在我的学生们中间,也有一根导火索被点燃了。我的那个认真的、倔强的学生沈临帖,把自己的师兄高强抄袭论文的调查报告,不仅贴到了学校内部的网络论坛上,而且还递交给了学校的学术委员会的院长和教授们。
人文学院的马院长立即找我谈话了。“段老师,你的这个学生,他把事情捅开了,捅到了学校的层面上,又是上网发布调查材料,又是递交材料到校学术委员会,那就不好解决了。”
“我也一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我可能看得没有您那么远,”我试图消弭他的紧张,说,“有什么不好解决的呢?我们可以对高强抄袭论文的事件表态,给高强一个最高的惩罚,就是取消他的答辩成绩。”
马院长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仅仅是取消答辩成绩就完事了?你看看今天的《北京消息报》和《中国教育报》吧,那些记者都在拿这个例子来谈高校的教育腐败了,这新闻一出来,就成了校领导面临的巨大压力了。我们不能成为坏的典型,被新闻媒体利用。现在的媒体唯恐天下不乱,他们一直在找高校教育的茬,这下又有把柄了。”
我看着眼前的秃头老院长,正在头顶冒汗。我知道,再有一年,他就要退休了,他可不希望在自己任内成为坏事件的核心人物。我太了解他是怎么想的了。“马院长,现在事情已经出来了,我们如今需要做的,就是如何来表态和处理高强的论文抄袭事件,把他处理好,就给所有的人一个交代了。”
“那么,高强的抄袭事实如果全部确立,就不是取消他答辩成绩的问题了,眼下我们正在面临本科院校达标考核,学校一定会责成我,严肃处理、杀一儆百,那就要开除他了。现在只有开除高强,才可以迅速地平息整个事件。你说呢?你是不是也是这么看的?”马院长狡黠地问我。
我说话了,“我想,作为高强的老师,我认为,最好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毕竟抄袭这个事情在学校里很泛滥,也不是他一个人抄袭了,我们应该参照其他学校的处理方法。当然,如果高强拒不认错,我们就应该根据他抄袭论文的事实,严肃地惩罚他,做到杀一儆百。但是我想他会改过自新的。”
马院长看着我的眼睛,他相信我说的是真的,“行,我去找常务副校长汇报这个事情,把我们的意见告诉他。”
曾莉踢肿了赵亮的睾丸
赵亮和妻子曾莉因为寻找代孕人乌梅的下落久久没有消息,死心了之后,关系很快恶化,原本他们两个人之间隐隐存在的婚姻裂缝,就迅速地扩大了。
一天,我接到了赵亮的电话:“你这个五一假期怎么过?有没有时间?”电话那边赵亮的声音很焦虑,似乎出什么事情了。我说,“我最近没有课,放假了,当然有大把的时间。怎么啦?”
“和我一起出去散散心吧。”他的语句中有些颓唐,“我和曾莉打架了。”
“你们打架了?真打假打?”
“当然是真打了。我揪了她的头发,她踢了我的下体——我的睾丸被她踢肿了。这个女人太狠毒,她这么打我,这不是诅咒我断子绝孙?我气坏了,最后,扇她的耳光了。”
“你扇她耳光了?你们大动干戈了?”我想象不出来他们撕扯在一起的样子,那个样子一定是很壮观激烈的。曾莉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丰满高大,对付白面书生的赵亮还是绰绰有余的。要是打架,我估计他还真打不过她。
“我扇了,是真扇啊。反正,我们完了。毕竟,我们都动手了。我到医院看我的睾丸,大夫给我做了冷冻加热敷的治疗。看来不影响生育,但是,我的精子产量和质量今后会受到影响。我情绪很坏,所以,我准备去南澳市散散心去。张良基市长邀请我去,他在那边给我安排了房子,我一个人去没有什么意思,咱们两个一起去吧。肯定很好玩的,明天就出发。”
赵亮在为财产分割的事闹心
张市长派来一个戴眼镜的、很文气很干练的陈秘书,给我们安排好了房间,告诉我们,张市长会在有空的时候专门请我们吃饭,之前,主要是地产商杜飞龙带我们出去玩儿。“老杜,杜飞龙,那个家伙,好啊,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听说他买了一个大游艇,这下我们可以坐坐他的游艇了。”
陈秘书笑了,“他肯定要带你们去海上兜风,方便的时候,您给他打电话。”然后,他就走了。
下午我睡了一觉,感觉很舒服,醒来之后,赵亮在他的房间里给我打电话,叫我一起去吃自助餐。我们来到了一楼的西餐自助餐厅。“好吧,现在,你给我说说,你准备和曾莉怎么样?”
“离婚啊。”他喝了一口干白,青白色的葡萄酒液挂杯,显示了这是一种浓郁的好酒。“可是,问题就是财产的分割。我们有不少的财产,我要让自己尽量地少受损失。”他的眼睛眨巴着,看着我的样子有些滑稽,因为一旦谈到了钱和财产,他就显得很拘谨,可是,这个时候,作为他的高参,他必须向我说明他的困境。
“我们的财产,主要是房产和一些金融资产。房产嘛,老段,我也不瞒你了。我们有六处房产,所以最好不要有什么物业税——两套别墅,三套公寓,还有我们学校分给我的一套普通的房子。这些房子价值三千多万。都是我和她积累了多年的钱买的。现在,都升值了。你看北京的房子涨价这么快,我们赚大钱了,翻番了。然后,就是一些金融资产,主要是银行存款、债券和股票,这也有不少。我就是在考虑,离婚的话,怎么才能够在经济上不要受太大的损失。此外,我们还有两辆车,这个车很好分配,丰田越野车归她,宝马轿车归我,反正,现在我们本来就各开各的。这是主要的财产,此外,我们还有一些家庭的物件,那些杂物、收藏品,这个就各归各的吧。另外,还有一些东西,比如,在怀柔一家高尔夫球场的会员证归谁?那是我们经常社交的地方,还有,我在秦皇岛那边一对奥地利夫妇开的葡萄酒庄园里面有股份,还有一个大酒窖,藏了很多葡萄酒,她也喜欢喝葡萄酒,在东五环边上的一个叫‘醉库’的小酒窖里也有我们的酒,这两处的酒和股份归谁?应该怎么分配?想到这些,我就很烦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