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座城市参加一个以文化的名义举办的会议。议程满满一天,先是诸路好汉各发言一通,继而大小领导分别讲话一通,最后主持人又啰嗦总结一通。然后说:“这次会议开得很成功。”但我却看见台下有十数人睡觉睡得很成功,另有数十人走神走得很成功。我也很成功,先是走神,后在纸上乱涂。我翻来覆去写的是:“汉语在呻吟。”
汉语,我们的母语,有着光荣历史和世界性影响的语言,正在痛苦地呻吟。她的简洁之美、韵律之美、意象之美、逻辑之美、语法之美等等,正在被今人随意地消解和糟蹋。
国人开会必分发大量公文,集多年钻研公文之经验,我以为,泛滥成灾的公文是美丽的汉语最强劲的杀手。当今的公文在语言上存在诸多弊病,比如拖沓冗长、语法不通、词语堆砌、言辞乏味等。往往一件绿豆大的事,要用数千字来表述。
常读《毛选》,毛主席所论之事均是治国、军机大事,这些事不可谓不大。然而他老人家的文章不仅辞章考究如优美的散文,文风亲切如与人对谈,而且语言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与之有同工之妙的,还有美国《独立宣言》,译成汉语区区2300字。
当今一些学者也是糟蹋汉语的好手。他们把造生词视为能事,或者把外文中某些关键性词语生硬地强奸翻译过来,让读者无所适从、不知所云。
糟蹋汉语的还有作家。照理,作家应是汉语最死心塌地的捍卫者和建设者,但事实并非全然如此。时下的一些作家非但没有古人的才情,而且没有时间锤炼语言,因为时间就是稿费。所以他们笔下的文章莫说流芳百世,写出来的那一瞬就已进坟墓。
一贯“大舌头”的德国汉学家顾彬说:“中国作家太心急,莫言花43天写了500多页的《生死疲劳》,而托马斯·曼每天只能写一页。拉美有个作家说过:如果一个作家不折磨他的句子,就是折磨他的读者。”这些话可谓一针见血。储劲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