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可以证明很多事。四十四年前,我们班出了个爱管闲事的“老妈子”;四十四年后,“老妈子”还在一如既往地照顾着我们这些老同学。
她是我们班的热心老妈子
算起来,我跟老薛认识有四十四年了。老薛全名薛松,原名叫薛美琴,但她觉得原来的名字太柔弱,不符合自己的性格,就在20岁的时候改了名字,寓意要像松树一样正直、坚强。
1964年,我刚刚初中毕业,一群人进了南京铁路运输学校。十八九岁,都是半大的孩子,而老薛在我们一群人中就显得格外热心,特别爱照顾人。我们不约而同选她当了寝室长。
那时不管是打扫卫生还是集体活动,她什么事都安排得不偏不倚,照顾到每个人。明明只比我大几个月,她做事的干练和热心却远远超过了同龄人。那时的我,调皮得很,为此笑话她是我们大家的老妈子。她倒是欣然接受了这个外号,一点也不介意。
1965年,学校里闹脑炎,封校一个多月,我们都被关在宿舍里不能外出,憋得慌。作为寝室长,她负责每天从外面接进饭菜,再分给我们。那时候,难得吃回肉,每逢有荤菜,她都尽量多分给我们。吃完饭,她就发动大家侃大山,讲笑话,不知不觉,这段难熬的日子也就轻松过去了。
毕业后,我们这班人被分配到全国各地,她去了苏州,我去了江西,后来辗转回到南京,渐渐没了联系。再次听说老薛的消息,已经是40年之后。
帮人帮出“绯闻”
不久前的同学聚会上,一则关于老薛的绯闻流传开来:据说她去年一直在照顾当年的一名男同学方国强,甚至在病床前足足照看了5天。“人家又不是没老婆,她咋这么热心啊?”我一听,心里也嘀咕起来:“方国强?他不是当年隔壁班蔡晓铃的对象吗?据说那两人毕业后就结了婚。他关老薛什么事儿?难道他们真有什么瓜葛不成?”我是个直肠子,心急火燎把老薛叫到一边,“快说,你跟那个方国强当年是不是有一腿?”
她一听,大笑起来,随后开始给我们讲一个故事。“4年前,我听说一个老同学患了癌症,就去了医院。这个人,就是老方的爱人蔡晓铃。”蔡晓铃当时卧床不起,在医院住了半年。在这期间,老薛一点不介意她的病,经常送吃送喝,陪她聊天,直到对方出院。
岂料去年,蔡晓铃的丈夫也病倒了,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老薛赶紧发动了另外四个老同学,希望大家一起去照顾他。“请个护工不就得了,干吗非要自己折腾?”有人不理解,对此老薛有不同的看法,“护工早请了,不过人在这个时候,我们老朋友的关心胜过良药万千啊。”于是大家商量好,排了一个“值班表”,一人一天,轮流去医院照看。
而轮过一次之后,老薛就接到了其中一人的电话,说临时有事不能去了。“这可怎么办?这个时候总不能让病人失望吧!”她便替别人继续值班。岂料接下来其余的人也都婉言“请辞”……就这样,为了不让病人失望,她一人顶了所有人的班,连续去了5天。病人有些纳闷,咋又是你老薛啊?而蔡晓铃心知肚明,“人家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老同学?真是苦了老薛你了!”
“原来绯闻就是这么闹出来的!”我们都恍然大悟。
不计前嫌照看“恶人”
虽说我们不少老同学现在还有来往,但像她这样,只要谁有麻烦,不用一声招呼,就主动赶过去帮忙的,还真挑不出第二个。不过更让我佩服的是,她待人一概不计前嫌。哪怕是大家都心有不满的“恶人”,她也都能宽容对待。
当年我们班有个挺厉害的党支部书记,为人比较傲慢,喜欢跟老师打小报告。大家表面上对她很恭敬,但私下都看不惯她的为人和做派,毕业后也就断了往来。
前两年,单位安排我去苏州疗养,老薛乐呵呵地接待了我,第二天,她拉着我说要去看个人。“谁啊?”“还记得不,咱们那党支书。”我一听就不太乐意了,“干吗要去看她呀?”薛松佯装不满地瞪了我一眼,“你呀,小心眼儿!”原来,前不久党支书突然生了场重病,最终好歹抢救了过来,人却成了瘫痪,被送进了福利院。
进病房一看,护士正在给她喂饭呢。只见党支书歪斜着双眼,毫无表情,机械地一口一口往下咽,跟我脑海中神气的模样判若两人。我跟她打招呼,也没有一点反应。护士撇撇嘴说,你别费劲了,她只知道吃喝睡,谁都不认识了。
老薛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前阵子来看她也是这样,早点好起来吧!一个人孤零零太可怜了……”后来才陆陆续续听说,党支书这一病,以前那么多的熟人朋友,肯去看她的寥寥无几,甚至连她最好的朋友都没去一次,真应了“人走茶凉”这句老话。到现在隔三岔五去的,只有老薛一个人。“跑得比人家子女还勤快。”这是护士的感慨。
我也活了大半辈子,能有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老同学,心里自豪得很。我曾经问过她,怎么老那么不计得失地去帮那些不相干的人,她只是淡淡地说,“谁都有落难的时候,我只是搭把手,举手之劳罢了。”
后来我偶然得知,别看老薛整天乐呵呵的,她的身世其实很苦:她老家在北方,穷得揭不开锅。为了能吃上饱饭,才四五岁丁点儿大的她,被亲娘送到了江南。初懂人事的小孩子经历了这样的变故,心里的苦又有谁清楚?她后来的干练和侠义,跟过去这段经历也不无关系吧。
(应当事人要求,除薛松外,其余均为化名)
见习记者 沈晓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