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思想之李鸿文专栏】
将要过去的10月份,发生了三起针对教师的血案。
10月4日,山西朔州二中年轻教师郝旭东倒在刀刃下;10月21日,浙江缙云县盘溪中学女教师潘伟仙被掐死;10月28日,中国政法大学教授程春明死于菜刀之下。三位被害教师的年龄分别是23岁、31岁、43岁,正是事业有成的时候。而凶手,恰恰是被“传道授业”的学生。这是令人愤慨之处,也是令人疑惑之处,是教育的失败,还是师生关系的扭曲?
就在前两起案件发生后不久,教育部基础教育一司的负责人王定华表示,教师正当使用的、恰如其分的惩戒不属于对学生的体罚,不提倡对学生的一切行为都给予包容、甚至迁就的做法。话音刚落,就发生了第三起同样令人发指的凶案,似乎是一种回应,更多的则是讽刺!
不管是否巧合,这三起案件,尤其是出过“杨帆门”事件的中国政法大学发生的血案,总会给人“师生关系被扭曲”的联想。虽然血案促使社会反思和检讨教育成败,但必须指出的是,这三起血案都是纯粹的刑事案件,它普通得如身边发生的任何一起刑案,它有可能发生在医生与患者、售货员与顾客、老板与员工、业主和保安、上级与下级之间,不必动辄打上师生关系扭曲恶化的标签。
而社会却可以藉此反思师道尊严的失落。当学生的屠刀挥向教师时,教育失败的血腥一览无余。当然,社会也有过反思,教育部基础教育一司负责人王定华的表态是其一,意在维护教师“恰如其分的惩戒”权利;山东某专家建议学生向老师下跪是其二,意在维护教师被“感恩”的权利。但这两者都忽视了教育的本质是教与学,而不是法官式的惩戒(哪怕真是恰如其分)和慈善者的恩赐。正常的师生关系,应该是互相尊重的平等关系,当学生跪下时,教师的形象绝不会高大。
尽管师生之间先天存在知识结构和人生阅历的不对等,但师道尊严的失落,既不完全在于学生的懵懂无知,也不完全在于教师的教导无方。大多数孩子都天真无邪,大多数教师都勤勉努力,师道尊严失落的真正根源,在于教育行政化和伪市场化。
教育行政化体现在外部和内部两个层面:外部层面是行政掌握全部教育资源,教育作为工具沦为权力的附庸;内部层面是校园内的行政力量挤占教育资源,在职称评定、课题申报以及奖惩制度上,行政力量打压业务队伍。近年来,尽管教师的社会地位有所提高,待遇也有所改善,但与校内外同等层级行政相比,以业为主的教师明显处于劣势,这也不难理解“40个教授争一个处长职位”,“当博导不如当膳食科长”的社会怪状了。
当然,与同等层级的行政相比处于劣势并不是教师自暴自弃的理由,但教育行政化所导致的与辛勤付出不对等的实际回报,和社会评价的“下流化”,严重削弱了教师的社会尊严。最新的例子是西部一所全国重点大学为迎接市领导视察,学校竟然下令师生停课4天排练文艺节目,校长更是亲自指导师生如何鼓掌,如何欢呼,其奴颜婢膝之状,令人作呕!这样的学校,这样的教育,这样的校长,以及在这样的校长领导下的教师,如何能赢得学生的尊重?
导致师道尊严失落的另一个根源,在于教育的伪市场化,强调其“伪”,是为了区别真正的市场化。一段时间以来,包括教育行政部门在内,社会或真或假地都在检讨教育市场化。其实,现行的教育体制是行政垄断教育资源的伪市场化。真正的市场化教育,有责任有目标,更重要的是,师生作为教育的主体,两者的关系在于平等互信。市场化教育成就了哈佛、耶鲁、牛津、剑桥以及香港大学,而伪市场化的市场是不完全竞争的市场,既缺乏对顾客负责的教育目标,也少有公平诚信的社会责任,在伪市场化的眼里,学生不是真正的顾客,而是被剥削者,可以予取予夺;教育不是为了对社会负责培育优秀人才,而是一种牟利的工具;校长不是为了办好教育,而是将教育作为行政提拔的跳板。如此行政化驱动的伪市场定位,何谈师道,又何谈尊严?
(作者系资深时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