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小说讲述北京琉璃厂百年老字号荣宝斋兴衰史,向读者呈现了荣宝斋大量鲜为人知的故事。小说中的历史不仅是荣宝斋的兴衰史,也是整个中国近现代史的掠影和写照;纪实与传奇间,还糅进了大量关于笔墨纸砚、字画古玩的文化常识;老北京颇有讲究的吃喝玩乐、民俗俚趣自然是俯拾皆是。
[上期回顾]
琉璃厂一霸左爷来到荣宝斋闹事,伙计找到了张幼林和霍震西。霍震西使出一点功夫,一下子就把左爷镇住了。随后,霍震西带着左爷来到恒泰当铺。在左爷的厉声呵斥和两个耳光的震慑下,孙伯年乖乖交出了《柳鹆图》。
杨宪基被削职为民
已经是傍晚时分,斜阳西下,秋月坐在院子里一丛迎风摇曳的南竹前埋首抚琴,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小玉从厨房里跑出去开门。来人是杨宪基,他迈进门槛,院子里传来的是舒缓、缥缈的琴声,如行云流水,悠然、散淡,杨宪基停住脚步,凝神细听,半晌,不禁脱口而出:“好境界!”
秋月站起身迎上去:“大人,今天怎么晚了?”杨宪基苦笑着:“忙着办些公文移交的事,耽误的时间长了,好在从此就不用去衙门里办公了。”秋月皱起眉头:“怎么了?”杨宪基长长地舒了口气:“老佛爷有旨,宪基被削职为民了!”听到这意外的消息,秋月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为什么?”杨宪基无可奈何地指着自己:“说我跟维新变法的人搅在一块儿!”
“您没为自己申辩吗?”“眼下,维新变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事儿,谁听你申辩啊?”杨宪基在石桌旁坐下,无奈地说:“过几天,我就要到芳林苑去种地啦!”
“大人,芳林苑在哪儿?”“远啦,嗨,不提这烦心事儿了!”“芳林苑,名字怪好听的,我也搬去,与您同住。”
杨宪基凝视着她,怜惜地抚摸着她的秀发:“舍去秦淮河的莺歌燕舞,随我隐名到这京城是非之地,已经够委屈你的了!”他轻轻地把秋月揽在怀里:“蹉跎人间事,难全两情缘!此行路途遥远,我先去看看再说吧。”秋月伏在杨宪基的肩头,不禁黯然泪下。
伊万走后,杨宪基被人杀了
芳林苑离京城有两百多里,在一个山脚下,四周荒无人烟,杨宪基就栖身在一处早已废弃、残破不堪的道观里。此时皓月当空,地上洒满了银色的月光,杨宪基在北屋内就着油灯微弱的亮光写字。屋里的陈设可谓寒酸,只有一张桌子、两把破椅子、一只木箱和一个用门板临时搭起来的单人铺,铺上散乱地堆放着杨宪基写的书法条幅。
杨宪基的爱犬大黄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打着瞌睡,突然,大黄一机灵,前腿站起,后腿一蹬窜出了屋子,对着大门狂吠起来。杨宪基抬起头,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来人居然是伊万,杨宪基十分诧异:“你怎么来了?”
伊万身旁还站着一个矮个子年轻人,他叫贾二,生得贼眉鼠眼,是距芳林苑十里之外贾村的村民。贾二看着伊万:“洋大人,我可给您送到了。”伊万递上银子:“谢谢你。”贾二接过银子一看,不觉心中一阵狂喜,转身就走。没走多远他又停下,悄悄地潜回去,通过门缝向里面窥视了一番,这才快步离开。
杨宪基让进伊万,给他端来一碗水,伊万接过碗一饮而尽,样子像是渴坏了。杨宪基关切地问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敢离开京城啊?”伊万耸耸肩,摊开手:“没办法,我要办公事。我离开京城的时候局势还没有恶化,等我办完了事却回不去了,你们的军队和义和团居然结成了联盟,把使馆区封锁了,真是太不像话了,这是违反国际公法的行为。”停顿了片刻,伊万继续说道:“局势还在继续恶化,英、法、德、俄、美、日、意、奥八国政府已经向中国派出了远征军,目前正在途中,八国联合军队一旦登陆,京津地区少不了要有一场恶战,结局如何,实难预料啊。”
伊万掏出身上的银子和秋月的一封信递给杨宪基:“这是秋月让我带给你的。”杨宪基接过银子放在了桌上,秋月的信却攥在了手里,没有立即打开。杨宪基沉思了良久,把银子和信又退给伊万:“伊万先生,我这一遭贬,什么时候能翻身就不好说了……秋月还年轻,不能就这么空等着。”杨宪基注视着伊万,诚恳地说道:“秋月就托付给你了!”
贾二是个混混,从小父母双亡,只有一个比他大五岁的哥哥相依为命。贾二把银子紧紧地攥在手里,到了村里没有直接回他的破窝棚,而是叫开了哥哥贾大的家门。一番商量后,哥俩打算到芳林苑去抢劫刚才的洋人。
哥俩带着村民到的时候,伊万已经走了。他们抢了伊万留下来的银子,临走前,为了灭口,贾二一刀捅了杨宪基……
张幼林的腿被洋兵打伤了
顺源祥米店东家的二小姐何佳碧,站在自家四合院第三进东屋的房顶上,手里举着单筒望远镜向城墙方向兴致勃勃地观看着,还不时地发出大呼小叫声,丫鬟环儿在下面急得直跺脚:“小姐,快下来吧,万一洋炮打过来就麻烦了!”
“离这儿远着呢。”何佳碧把望远镜换了一只眼睛,张幼林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哟,这个人不像是义和团呀……”
“那就是官军了,这会儿去打仗的还能有谁?”
“也不像是官军,倒像是哪家的少爷……”何佳碧突然大笑起来:“这家伙连拣了好几支枪,都是没打响又扔了,他会不会使枪啊?”
“哎呀!小姐,你还管人家会不会使枪?赶紧下来吧!”
“哟,他居然拣起石头往外扔,洋人还怕你的石头?你旁边不是有个大炮吗,你开炮呀?这个笨蛋!”何佳碧真替他着急。家丁匆匆走进院子,仰起头喊道:“二小姐,老爷让您赶紧下来收拾东西,到乡下躲几天。”
何佳碧答应着,举着望远镜却没动。一颗炮弹在不远处爆炸,碎片飞溅过来,环儿不顾一切地爬上房顶,拉着何佳碧向下走。何佳碧不情愿地跟着她,没走两步,又停下来,转过身举起望远镜寻找刚才那位少爷。城墙上,张幼林将手里的鹅卵石狠狠地扔出掩体。一个叫花子扛着一箱弹药上来了,他打量着张幼林:“呦,这不是张少爷吗?怎么跑到这儿来啦,这是玩命的地方,您跟着干什么,还不快下去!”这个叫花子平时常在张家附近乞讨,和张幼林挺熟。张幼林看了他一眼:“别瞎说,赶快抄家伙,洋兵上来啦。”
张幼林朝着对方的散兵线终于打响了一枪,他肩膀被枪托狠狠撞了一下,城下一个洋兵被击中栽倒了。张幼林得意忘形,他站起来放声大笑:“哈哈!洋鬼子,我还以为你不是肉长的……”突然,一颗炮弹在附近爆炸,张幼林被强大的冲击波抛到了半空中……这一切被何佳碧在望远镜里看得一清二楚。何佳碧还在房顶上没动,这时,她从望远镜里看到叫花子从一个角落里冲出来,背起张幼林就往外跑,何佳碧急忙从房顶上下来,高声喊着:“环儿,快备车!”
张幼林的左小腿被弹片击穿,在药铺止血、包扎之后就被何佳碧和叫花子送回了家。庄虎臣请来太医,太医看了看,说问题不大,没伤着骨头,不会落下残疾,大家这才放了心。
秋月答应跟伊万走
佣人抱进一摞书,放在了张幼林的枕边,秋月看了看张幼林的伤腿,怜惜地问道:“还疼吗?”“没事儿,我能忍着。”“我给你选了些书,反正你也下不了地,慢慢看吧。”
张李氏笑望着秋月:“也就是你还能说说他,我的话,他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她们坐在床边闲聊,张幼林注视着伊万:“伊万先生,您不会带秋月姐去俄国吧?”刚才一进门,张幼林就发现伊万有些异样。
“这可说不好,我的任期已经满了,卸任后我会考虑回圣彼得堡,秋月答应跟我走。”伊万的脸上洋溢出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幸福和喜悦。
张幼林一下子失望到了极点,他又转向秋月:“秋月姐,这是真的?”秋月默默地点点头。听到秋月这样确切的回答,张幼林觉得自己支撑不住了,数年来不断憧憬的一个美丽梦想瞬间就被击碎了,他感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身体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