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本书涉及民国著名教授二十余人,都是当时显赫一时的文化名流。作者从独特的视角,反映他们精彩的人生,表现其鲜明的个性。如辜鸿铭的怪癖、吴宓的浪漫、章太炎的疯……同时,作者还披露了鲁迅与顾颉刚、苏雪林与鲁迅,以及林徽因和徐志摩、金岳霖等人之间的是非恩怨与感情纠葛,展示了他们鲜为人知的另一面。
[上期回顾]
在民国教授中,校勘学大家刘文典的“狂”与“傲”是十分出名的,也在学坛留下了不少奇闻轶事。他曾因当面顶撞蒋介石而被逮捕,也曾因对抗日本人而被人称赞。令人遗憾的是,这样一位傲骨凌厉的学者,却因为吸食鸦片而留下一段丑闻。
日本留学期间结识章太炎
黄侃,祖籍湖北蕲州,一八八六年四月三日生于四川成都浙江会馆。名侃,字季刚,晚年自称量守居士。父黄云鹄,字翔云,进士出身,曾做过四川盐茶道、成都知府,后官至四川按察使,为清二品大员和著名学者,一生著述繁多。黄父一生为官清廉,人称黄青天。黄侃系庶出,其生母周氏原是黄家女仆,后被收为副室。黄云鹄六十七岁时才生下黄侃,所以对这个小儿子视若掌上明珠。三岁就开始教他背唐诗宋词。四岁便教读四书。黄侃从小聪颖好学,显示出过人的才气。
一九○三年,黄侃以优异成绩考入武汉文普通学堂。他很快成为学生活动的积极分子,后终因参加反清革命活动被学校开除。张之洞念他是故人之子,又是个难得的人才,便派他公费去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在日本期间,黄侃加入了中国同盟会。一九○八年因生母周氏病危还家探亲,遭到清政府通缉,次年逃回日本,继续在报上鼓吹革命。
一九○六年,章太炎流亡日本,担任《民报》总编辑。听说章太炎流亡日本,许多中国留学生慕名前来求学,为满足广大留学生的要求,章太炎创办了“国学讲习所”,宣讲国学。黄侃就是在这个时期认识章太炎并投身章门的。
关于黄侃与章太炎的相识,有不同的版本,有种说法很有戏剧性。据说一天晚上,章太炎正在民报寓所写作,忽闻窗外响起哗哗之声,接着从窗外飘进一股难闻的尿骚味,章太炎遂对着楼上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这么没教养,往楼下撒尿?骂声未止,楼上竟冲出一青年与他对骂,两人各不相让,吵成一团。骂了不久,两人居然停下来互相攀谈起来。交谈后楼上的青年才知道对方竟是大名鼎鼎的章太炎,忙致歉意,两人由此相识。
比较可信的一种说法是,一次黄侃随众人往章太炎住所拜谒,看到章在墙上用大字写着东汉戴良的四句话:“我若仲尼出东鲁,大禹长西羌,独步天下,谁与为偶?”黄觉得章为人太狂,恐难接近,萌生退意。后章在报上看到黄的文章,惊为奇才,投书约见,二人遂得以相识。
曾有名言:五十之前不著书
一九一○年,在湖北革命党人邀请下,黄侃回到老家组织孝义会,发表演说,鼓动革命,响应者达万人。因系名门之后,又善演讲,大家推他为首,称他为黄十公子,俨然一名年轻的革命活动家。
一九一二年一月八日,南京临时参议院成立,黄侃当选为参议员。同年,黄侃出任上海《民声日报》总编辑,边办报边研究小学、经史等。旅居上海时,黄侃对辛亥革命后袁世凯的篡权进行了深刻反思,从此弃政从文,埋头国学。这是黄侃一生的转折点。
一九一四年二月,章太炎从日本回国后因反对袁世凯称帝,遭到软禁,先囚于北京本司胡同,后又被软禁于东城钱粮胡同。此时黄侃正接受北大之聘来京担任教授之职,辗转打听到章氏下落,冒着生命危险前往探视。见章寂寞一人,主动要求留下来伴宿,同时请他讲文学史。此时一般人避之惟恐不及,黄却主动前来做伴问学,章深为感动。一连数月,黄早出晚归,白天外出教书,晚上师生秉烛谈学,其乐融融。但一天深夜,警察却强行把黄侃驱逐了出去,且不准其他客人来访。章氏见黄被逼走,见客自由又被剥夺,愤而绝食,后在马叙伦巧妙劝说下才放弃绝食。
黄侃虽师从章太炎,却并不拘泥,他认为:“治学第一当恪守师承,第二当博综广揽。”黄侃有一句经典名言:五十之前不著书。这句话半个世纪后还在武汉大学校园中广为流传,成为他治学严谨的证明。黄侃生前,章太炎曾多次劝他著书立说,但黄不为所动。
一九三五年十月五日,黄侃因饮酒过度,胃血管破裂,经抢救无效于八日去世。就在去世前一天,虽吐血不止,但黄仍抱病点毕《唐文粹补编》,并披阅《桐江集》五册。章太炎听到噩耗后,恸哭不已,连呼:“这是老天丧我也!这是老天丧我也!”
黄侃去世时年仅五十,虽未出版任何著作,却成为海内外公认的国学大师。
大孝子携带棺材奔波教学
生母周氏去世后,因思念深切,黄侃特地请老友苏曼殊画了一幅《梦谒母坟图》,自撰了一篇沉痛的悼文。章太炎在后面写了一段文字:“蕲州黄侃少承父学,读书多神悟,尤喜音韵,文辞澹雅,上法晋宋。虽以师礼事余,转相启发者多矣。颇好大乘,而性少绳检,故尤乐道庄周。昔阮籍不循礼教,而居丧有至性,一恸失血数升。侃之念母,若与阮公同符焉……”
为生计所迫,黄侃经常四处奔波教学,随行都会带着一口棺材,一时成为时人谈资,黄侃却依然我行我素。这口棺材是黄父当年在四川做官时自制的,上面刻着他亲撰的铭文,铭曰:“为子有一念忘亲,为臣有一念忘君,为官有一念忘民,天地鉴察,鬼神式凭。俾尔后嗣,不能载寝载兴。”这口棺材后因棺制太小留给了田夫人。田夫人系黄父正室,黄侃对田夫人视若生母,山西大学曾经请他做教授,但考虑到田夫人不服北方水土,不到一年时间便辞去了教席。一九二二年夏,田夫人去世,黄侃专门在日记中撰写了慈母生平事略。文末曰:“孤苦苍天,哀痛苍天!孤黄侃泣血谨述。”后每逢生母慈母生日忌日,黄便伤恸不已,必率家人设供祭祀。
学问大,脾气更大
黄侃学问大,脾气也大,这一点很为时人诟病。
一九○八年前后,陈独秀到东京民报社章太炎寓所造访,钱玄同和黄侃二人到隔壁回避。陈章二人闲谈时,谈到清代汉学的发达,陈独秀列举戴、段、王诸人,多出在苏皖,颇为苏皖人自豪。后来话题转到湖北,便说湖北没有出什么大学者。正在隔壁屋子里的黄侃突然跳出来反诘道:“湖北固然没有学者,然而这不就是区区;安徽固然多有学者,然而这也未必就是足下。”陈独秀听了默然而去。十年后,黄侃到北大执教,陈独秀时任文科学长,办《新青年》,提倡新文学运动,风靡一时。一次在北大的章门弟子集体作诗,咏古今名人,陈独秀说一句:“毁孔子庙罢其祀”,黄侃则对:“八部书外皆狗屁。”所谓八部书指《毛诗》、《左传》、《周礼》、《说文解字》、《广韵》、《史记》、《汉书》和《文选》。这句话流传甚广,以陈当初地位之尊,无端受此嘲弄自然大为不快,两人从此结怨甚深。
在北大执教时,黄侃曾借住在吴承仕家,二人既是章门弟子,又是朋友。黄侃恃才傲物,在课堂上经常放言无忌,一次被女生告到系主任吴承仕那里。吴知道黄的脾气,委婉地请他注意,一言不合,两人便闹翻了。不幸的是,这年七月,黄侃在北大读书的长子念华突然病逝,念华年仅十九,“性行和厚,能读父书”,黄侃闻讯后悲痛欲绝。也许因为悲伤过度,黄从吴宅搬走时,不仅不付房租,还在白色墙壁上用毛笔写满了许多带鬼字旁的大字,画了许多黑色叉叉,并在房梁上写下“天下第一凶宅”几个大字。吴向他索要房租时,他不仅拒绝支付,还理直气壮地说:再要房租,须还我儿来!吴见他如此不讲理又有丧子之痛,只得作罢。
一九二九年冬,黄侃的老同学居正因参加反蒋活动被捕入狱,软禁于南京汤山。因担心受牵连,许多朋友都借故躲开了,只有黄侃经常携儿子去探望他。后来居正获释,当上了司法部长,黄侃反而避之不见,倒是居正经常到黄家探望。一天,居正不解地说:你怎么不来我家了?黄侃说:朋友落难应该帮助,朋友得势,何必相求。
民国教授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