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北漂一族老灭因经商失败而穷困潦倒,其女友燕姿与之分道扬镳。为节省开支,老灭只好决定将自己租来的两居室租出一间。几经挑剔后,“貌如桃李,心似蛇蝎”的辣妹桃花从天而降,成为老灭的合租人。随着合租生涯的展开,两个人经常在生活中发生摩擦碰撞,甚至导致某种火花的产生……
[上期回顾]
那天傍晚回家,我看到桃花和老梁背着我在一家餐厅吃饭。我忽然很失落。接下来几天,我努力不再去想桃花和老梁之间的破事,只是拼命地工作。一天早晨,我在小区里跑步,看到桃花坐在一个椅子上,我发现她特别漂亮。
我和桃花出去玩,下山途中,碰到有人牵马,桃花想骑马。路上,桃花骑的马突然受惊,桃花坠马了。我和两位马主心急如焚找到桃花时,只见她披头散发地伏在林中草堆里,一动不动。
那场事故的后果是左臂闭合性骨折。第二天一早,我在客厅里看到了脸色憔悴的桃花,她的胳膊缠着绷带,里面是积水潭医院昨晚给打的石膏。昨晚从医院回来,已经很晚了,她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疼得龇牙咧嘴。几次让她进屋睡觉,她不听,只是找了条毯子盖在自己身上,斜躺在沙发里养神。看她难受的样子,我没话找话地逗她开心,她却提不起兴致,最后大约是烦了吧,把我赶回了房间,说是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现在,她的头枕在沙发扶手上,墨绿色的沙发布垫衬托着她浓密乌黑的秀发,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仿佛保罗塞尚的印象派油画,在无比的绚烂之中,又透着一种寂寞的凄美;粉红色的秋毯盖在她弯曲的身上,似乎盖住了一条神秘的圣河,涌动着不可知的魅力以及诱惑,让人既想平静又想躁动,恍然变成泰戈尔那样多情的诗人。
她的一缕青丝垂在地板上,我轻轻地捞了起来,放回到扶手上。不料,她却被惊醒了,张开眼睛盯着我看。我笑了笑,正要说话,桃花皱着眉坐起身来,然后裹紧毯子问我:你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想非礼我?我慌忙矢口否认:没有啊,哪能呢,我怎么会做这种趁火打劫的事,就算我真的想非礼你,也要等你痊愈了。
桃花咧着嘴勉强笑了一下,说:老灭,我真瞧不起你,如果我是你,看到有一位美女睡在沙发上,我一定会饿狗抢食般扑上去,噢,饿狼抢食——字典里有吧。她说话的内容是暧昧的,可是口气却是冷冰冰的,我心里矛盾极了,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再看看她的脸色,既有伤后的痛楚和憔悴,也有一贯的妩媚和调皮,于是我就小心翼翼地摸着石头过河似的说:饿狗抢食很容易啊,就怕扑到的不是猎物,而是一头母老虎,那可就惨了。
桃花乐呵呵地说:世上很多事情都是那样,如果你没有那一扑,你就永远不知道真相——没准咱们会狗咬狗抱成一团呢。
这句话我懂了,别说像我这样智商差强人意的,就是脑袋被驴踢过的人,也知道这是赤裸裸的暗示。于是我就坐到沙发上,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半真半假地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扑上来了?
桃花扭了扭身子,绷着脸说出一个字:滚。这个字说得不重,但我听来,不啻于五雷轰顶,差点儿崩溃了。正在进退两难之时,却见她肩膀上有一根落发,对我来说,这真是一根救命稻草。我拿起那根头发在她面前晃了晃:我没什么歹意,只是想帮你捡一根头发,想不到你这么不经吓。桃花抿嘴偷乐,正要说话,似乎伤处又痛开了,龇着牙咝咝地吸气。
我不忍跟她继续胡闹下去,洗漱完毕,就下了楼。俗话说吃啥补啥,桃花受了伤,我打算到超市买两斤猪排骨,炖来吃了,应该有益于她的复原。买完排骨,又买了几斤粳米,但逛遍超市,却没看到有木瓜出售。晚上在网上查找了与骨折相关的食疗知识,知道木瓜粥舒筋活络,对骨折患者十分有益。当我跑了两家农贸市场,终于买到木瓜,兴冲冲地赶回家,想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时,却被客厅里的场景惊呆了。
沙发里坐着一名身穿警服的年轻小伙,脸色虽然有点黝黑,但相貌堂堂,算得上帅哥了。而桃花,正与这帅哥促膝长谈,有说有笑,态度亲昵。他们两个见我进门,都停止了说笑,光瞅着我。那警察虽然脸带笑意,但眼神却很锐利,也许是职业习惯吧,就像两把油刷一样在我脸上刷来刷去,令人颇不舒服;桃花也是笑眯眯的,但目光有一种审视的意思,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挤牙膏一样挤出一丝笑容,对那警察点了点头,算是简单地打过招呼,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进了厨房,丢下手里拎着的一堆劳什子。窝囊的感觉像蟑螂一样,在我心里飞快地繁殖。正在柔肠寸断,桃花轻轻推开厨房被我带上的门,伸进半个脑瓜子。我慌忙离了墙壁,装着意气风发的样子去整理刚买回来的货物。只听桃花懒洋洋地说:老灭,我有事情,今天的午饭你一手包办吧,尽量做好吃点,哦?对了,今天的菜不要放辣椒,他不爱吃辣的,嘻嘻。我他妈的偏辣死他,我在心里嚎道,正要用末日审判的眼光去考问她一下,那混账却头一缩,退回到客厅去,继续跟那警察莺声燕语了。
我在水池里洗了手,放在裤子上擦干净,掏出那半盒香烟,走到客厅里问警察抽烟不。我的动机很纯粹,就是想尝试一下给警察叔叔敬烟的滋味。那警察笑着说不会抽烟,并站起来跟我握手,说:你好你好,我叫周峰,市局刑侦大队的。我正要说话,却听桃花对那男的说:你真是的,说那么具体干吗?人家又没问你名字,你倒是不打自招了,跟犯罪分子学的吧。
她显然在帮那警察说话,而且听口气,也完全把我当外人了。这简直是往伤口上撒盐啊,这对狗男女,我在心里狠狠地骂道。又听桃花笑吟吟地说:老灭,这是我以前的同事,现在的男朋友,怎么样,长得帅不帅,你老人家给打打分呗。我没理桃花,只是笑着对那叫周峰的警察(他的脸色似乎有点古怪)说:那就别走了,中午就在这儿吃饭吧。
桃花撅起嘴说:老灭你真狗屎,你哪只眼睛看他要走了?唉,你还是赶快去烧菜吧,我们俩都饿了。我心里虽然十分窝火,但是也不好发作,只得哦哦地答应着。那周峰倒是有点过意不去了,说:哥们,你也别忙活了,咱们到外面吃去。我心想,煮熟的鸭子就算飞了,也要拔它几根毛下来,正要痛痛快快地答应,桃花却瞪了周峰一眼,呵斥道:你丫钱多烧心是不是?看看你每月能剩多少钱?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周峰被桃花一番话臊得满面通红,坐回到沙发上,一言不发了。我心里不知是啥滋味,既有看到周峰在桃花面前低三下四,从而生起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快感,也有看到桃花对周峰关怀得无微不至,从而生起的醋意。做饭烧菜的时候,果然只有我一个人在厨房用锅碗瓢盆演奏交响乐——不是《热情奏鸣曲》,而是《悲怆奏鸣曲》。中间桃花进了两趟厨房,都不是给我打下手,而是偷吃了两块排骨,然后很真诚地夸我炖排骨确实有一套。看着她百无禁忌没心没肺的样子,我他妈的真想把锅砸了当废铁卖。
不知是我的烹饪技术太惊天地泣鬼神,还是周峰太知道给人面子,反正他吃起来叭叭直响旁若无人,我每眨一下眼,都能发现盘里的菜呈螺旋式下降。他的咀嚼声声声入耳,让我听起来十分不是滋味,感觉自己是在为他人做嫁衣,也不知是伟大,还是窝囊。心里这般想着,胃口就好不到哪儿去,真是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嗯,不是拔剑,我倒是想冲到厨房去拿起菜刀,然后……然后把饭桌给劈了。
正在食不知味,周峰腰间的手机呜呜直响,他接起一听,很简短地说:好!我马上过去!说完他将饭碗一推,戴上放在沙发里的警帽,先对我连声说对不起失陪了,然后跟桃花说:出任务了,我得立马赶过去,你就请两天假,专心在家养伤吧,别急着去上班了,咱不缺那几个钱。
咱咱咱,咱个屁啊,我在心里骂道,但还是热情澎湃地让周峰把饭吃完再走。可他只是摇头,然后跟我握手作别。桃花似乎挺能理解的,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送他到楼道电梯口。我坐着没动,通过虚掩的房门,能清楚地听到周峰好像悄悄地跟桃花说了些什么,接着就是桃花撒娇式的笑声和骂声:你这混蛋,快点给我滚。
桃花回屋时,眉间眼里,都是喜滋滋的笑意。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感觉她的面目有点儿狰狞,就低下头愤怒地扒饭。扒着扒着,突然莫名地伤感起来,为这世间反复无常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