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倩茹、方宁颜与魏之芸,是三个大龄未婚女子。终于,何倩茹遇见了周苏豫,他小她六岁,却一心爱慕她。婚后,做了全职太太的何倩茹青春渐逝,年华正好的周苏豫却展露迷人风采。方宁颜嫁给了条件不如自己的李立平,原本相爱的两个人,婚后却生出隔阂。而早过而立之年的魏之芸,还在痴痴守望那份无望的爱情。
[上期回顾]
宁颜的眼镜坏了,李立平带她去配了一副新的,宁颜妈妈为此很恼火,以此为借口指责李立平。李立平一怒之下离开了宁颜家,并不再和宁颜联系。倩茹的婆婆出院后,有点呆呆的,显出一点点老年人的邋遢来。倩茹对自己的鲁莽很后悔。
跟李立平提出分手以后,他来过一个电话,只说:“我没有想到你是这么一个残忍的人。”就嗒地挂上了。宁颜妈过了两天问女儿:“李立平有没有给你来电话?”宁颜告诉妈妈:“我们分了。”宁颜妈一下子有点儿傻:“分了?”“分了。”宁颜答。“分了。”宁颜妈木木地重复,那种语调叫宁颜有点奇怪。她好像比起自己反而更不能接受这种事实,这真是奇怪的事。
宁颜妈晚上又跟女儿谈话:“你心里生气吗?宁颜。”“为什么要气,不气。”“你们,有没有挽回的可能了呢?一点点也没有?”宁颜一时不太明白母亲的意思,是希望自己真的与李立平分了呢还是怕自己再回头呢?看见宁颜没有答,宁颜妈又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李立平主动来找你复合,你再考虑考虑吧。”
宁颜这才明白,原来母亲并不想她跟李立平分手,这真是太奇怪了。宁颜也想过李立平可能会来找自己,可是却没有想过他会请他们单位的处长来找她。那天刚上完课,有同事说有人找,宁颜一看,是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中年女人,一副知书识理的样子。
宁颜问:“请问你是……”那位女士说:“你是方宁颜?可不可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说话?”宁颜疑疑惑惑地请她进了一间旧教室,掩上门,女士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李立平所在人事处的处长,我姓王。”
宁颜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这种年代还有领导管下属的这种事情?真怪,自与李立平提出分手以来,怪事真多。
王女士说:“其实呢,小李并没有正式委托我来,我们只是发现他最近情绪十分低落。人也瘦得厉害,有好几天没来上班,细问起来,他才说,是你要跟他分手。我呢,原先做过多年工会工作,看他那伤心的样子,就跟他提出能不能由我出面替他找你谈一谈,他答应了。小方,我看你们也挺般配。为什么要这么决绝地做决定呢?可不可以再考虑一下?彼此都冷静一下好好谈谈?”
宁颜不吱声。
王女士又说:“当然,最终的主意还是你们自己拿。我只是想说说我的一些看法。小李呢,人不错,学校也挺重用他,当然他也有一定的缺点,可是像他那样的,也不是找不着对象,只是,他做学生时就一直挺优秀,是学生会的干部,眼光难免就高一些,找到了你,他人前人后都说满意得不得了,他说他投入的感情也比较多,所以一时很难接受现在的情形。小方,不如,你再给他一个机会?”
宁颜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答,心里的燥一点点升上来,她还以为这事就结束了呢,可是现在看来,远远没有。
“哦对了。”王女士说:“小李跟我也谈了,好像他与你母亲之间有一点点误会,可是他说,他觉得你始终是向着母亲那一头的,其实我跟你说,儿女是不能跟父母过一辈子的。人还是要抓住自己幸福的机会。”幸福的机会,宁颜想。这个机会它给过我幸福吗?
最终王女士并没有带着宁颜明确的答复回去,因为方宁颜一直都很沉默。
宁颜回家以后才知道,劝说还不算完,连自己的母亲都开始劝说她重新考虑,这是怎么回事呢?宁颜想。
李立平在宁颜提出分手一个月之后又找到了她,要求与宁颜复合。
“宁颜,你真就这么狠心?”他问。宁颜看着他胡子拉碴的脸,瘦得如同被刀削下去了一块似的,也微微有些心酸不忍。李立平几乎每天都在门口等宁颜下班,一众老师都看在了眼里,他也不上前来说话,就只默不作声地跟在宁颜色身后,神色凄惶。
在家里,母亲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每天和言细语地劝宁颜与李立平重新开始。
夜深人静的时候,宁颜睡不着起来站在窗前,突然就生出了一点绝望的心,打开窗子看出去。隐隐地似乎看到楼下站着一个人,那人抬起头来看她,那是埋在记忆角落里的一张脸,惨白的,略有些肿,浮在暗夜的微光里,然后他叫她:下来啊,下来啊!
那是宁颜大学时的同学,报到时她曾见过他,可是第二天正式开学时却听说他死了。慢慢地才知道,原来他父亲去世后,母亲带着他改嫁,继父待他不好,在他考上师范报完名的当天晚上,他与继父再次发生口角,继父讽刺他将来是一个没有出息的教书匠,他一气之下,在深夜时分从七楼顶上飞身而下。
这个一面之交的男孩子,他用那样决绝的方式,勇敢干脆地解决了自己生活中的不如意。
他用断绝生命的方式使他的青春得以永恒,但是方宁颜没有那样的胆识。
又一天李立平跟在宁颜后面的时候,她停下来叫他:我们回去吧。
宁颜妈妈看见李立平时有一种以往从不曾有过的亲近。她留他吃了饭,饭后坐在一块儿聊天,说起学校与单位的事情,完全若无其事,一个月以前发生的事仿佛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李立平这一晚颇有一点妙语连珠,妈妈很亲切,爸爸有点沉默,宁颜则有点迷糊。事情的发展有一点超出李立平的想象,他料不到这一次的分手居然成全了他和宁颜的婚事。李立平懂得趁热打铁的道理,很快向宁颜求婚。李立平说:“宁颜,我会对你好的。一定。”
宁颜忽然觉得非常的疲累,那种累,从骨头缝里一丝丝地渗出来,让人灰了心,生了一切由得他去的绝望。
两家人终于坐在了一张饭桌上,饭店是宁颜妈妈选的,相当不错,菜一道道地上来,每一个人都穿着整洁得体,宁颜妈妈还戴上了藏了多年的翡翠首饰。李家父母也是一身新衣,上面尚有浅浅的折痕,言语间非常地客气,直说自己儿子是高攀了。李立平的母亲在饭桌上还用了公筷,熟极而流,仿佛从来都是如此讲究的。
一九九九年的年底,李立平与方宁颜结了婚。
新婚的那天晚上,宁颜背着李立平打开母亲一直拎在自己手上直到最后才交给她的小皮箱。四个角里果然分别压着厚厚的一叠钱。每个角两万,一共八万。
倩茹的婆婆病得更厉害了,倩茹与苏豫在医院单位与家的三点一线间疲于奔命,苏豫还要去上课,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倩茹妈帮他们找了一个保姆,四十来岁的年纪,干家务事挺利落,饭做得也不错,但是人家明说了,生病的老人她是不负责侍候的,所以,看护苏豫妈的责任多半落到了倩茹的肩上。
这一天,倩茹回家一进婆婆的房门就闻到一股子恶臭,她走到婆婆床边。婆婆坐在被窝里抬眼望着她,眼神如同犯了大错的孩子一般惊恐。倩茹想把她的被子掀开,她死死地抓着被角不放手。
倩茹叫来保姆,开始那位阿姨颇有点犹豫,不太想帮忙。倩茹软语请求了半天,她上前来,帮着倩茹一起把苏豫妈从床上抬下来,推进卫生间。倩茹只穿了内衣裤,替婆婆一点点地冲洗了半天,擦干,再帮她换上干净衣服,又和保姆一起把她放进轮椅里,暂时坐在客厅。倩茹接着去收拾那一塌糊涂的床单与被子,先放到水龙头下冲,再泡进洗衣机里洗,倩茹自己才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在哗哗地水声里,倩茹拼命地呕着,五脏都要吐了出来似的。
等到一切弄完了,倩茹端了做好的饭菜去婆婆屋里。苏豫妈已平静了下来,端了饭慢慢地吃完。倩茹收了碗筷转身刚要走,苏豫妈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她说:“有劳你,倩茹。”她说话已不大清楚,缓慢地,一字一顿,语音古怪。但是她叫了她的名字,还说有劳她了。苏豫是从保姆的口中知道这些事的。苏豫问倩茹:“你不会再怪我妈妈了吗?不会怪了吧倩茹?”倩茹说:“不怪了,虽然那种伤害很难忘记,但是会淡的,时间过了也就淡了。”苏豫拉了倩茹的手,突然说:“我觉得我妈妈不会有多少日子了。”
倩茹赶紧打断他:“别乱想苏豫。”
苏豫抬头,倩茹发现他们母子那种哀哀的神情惊人的相像:“倩茹,你说,要是我妈不在了,我怎么办?”他的眼睛里慢慢地浸了泪,眼珠乌黑的,像一只小狗儿。倩茹让他把头靠进自己的怀里说:“你还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