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30版:人物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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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光洲:一个记者的二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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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 年 9 月 28 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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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存亡 VS 孩子生死
简光洲:一个记者的二选一
  如果要从三鹿奶粉事件中选出一个正面人物的话,非简光洲莫属。

  简光洲,《东方早报》中国新闻部记者,入行6年,一篇近2000字的新闻稿让他成了网民心目中的英雄:在官方还没有公布调查结果前,他在稿件中点了三鹿奶粉的名,《东方早报》因此成为率先公布三鹿奶粉名称的媒体。

  如果最终的结果并不是三鹿,简光洲的风险可想而知,把稿件交给报社的那天夜里,他一夜无眠,恍惚中脑海里甚至出现了三鹿公司的人大闹报社的情形。事实上,简光洲的心理压力一直很大——即使在三鹿承认对此事负责以后——面对一座企业大厦的轰然倒塌,他的内心也有些许不安。

  照片由简光洲本人提供

  简光洲

  《东方早报》中国新闻部记者。他抢在官方发布前曝光三鹿奶粉事件,被网友誉为“英雄”“时代瞭望者”。

  因长期食用三鹿奶粉引发结石而入院治疗的小病人    CFP

  第一篇点名报道

  9月9日,简光洲关注到了奶粉事件。最早的消息来自于甘肃当地一家报纸的简短消息:有多名婴儿患有肾结石,而他们都曾食用同一品牌奶粉。

  简光洲立即联想到了当年的阜阳劣质奶粉事件,参与阜阳事件报道的记者与他同住一屋。简光洲当时感觉到这可能又是一个严重的食品质量安全问题,但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此事件发展的重要推动者。

  第二天,简光洲介入此事的调查。他的博客里记录了当时采访的过程:“先联系到甘肃的解放军第一医院,医生们介绍说,以往一岁以下的婴儿得肾病非常少见,但他们也还没有确定奶粉是不是致病的确切原因。”

  正因如此,在采访中,简光洲为要不要直接点出企业的名字矛盾不已。

  不过,该院李文辉医生的一句话让他有了更多的信心:“婴儿最主要的食源就是奶粉。”又有同事提醒他说,8月底,湖北有媒体也曾曝出三名分别来自湖北、河南、江西的婴儿可能因食用奶粉而患肾结石,不过报道同样没有点出奶粉品牌。

  经过多方打听,简光洲得知那些孩子喝的也是三鹿奶粉,出于多种原因媒体报道时没有点名。掌握了这一切,他作出了一生难忘的决定:在稿件里点三鹿的名。

  “我当时做了很扎实的采访”,他在接受快报记者电话采访时说,自己在稿件里做到了充分的平衡,通篇稿件都是用事实说话。

  同时,他也联系了三鹿方面征询意见:“三鹿集团传媒部的工作人员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奶粉没有质量问题’,并且声称就在近段时间,甘肃的权威部门对他们的奶粉检验也证明质量完全合格。”

  简光洲当即要求三鹿方面提供权威部门的检验报告,但对方迟迟不愿提供。

  9月11日,《甘肃14名婴儿疑喝“三鹿”奶粉致肾病》一文在《东方早报》国内新闻版刊登,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发稿前夜,一夜无眠

  “我一个晚上没睡好,”简光洲说,10日晚上,也就是那篇稿件刊载的前夜,他的心情非常复杂。毕竟没有权威部门作出三鹿即是“元凶”的结论,而任何人都知道这篇稿见报后对三鹿这个企业意味着什么。

  简光洲回忆说,报道上版时,他脑子里晃动的都是第二天三鹿公司气势汹汹地打电话指责记者的不负责任并要把记者告上法庭的景象。他当时想到富士通公司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索赔3000万元的事件,“动不动就坐上被告席的记者,在强势企业的眼里只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记’。”

  除了担心惹麻烦上身,简光洲说自己当时更多地考虑到三鹿作为一个历史悠久、市场占有率较高的国产品牌,如果垮塌后果难以想象。

  事实也是如此,历次重大产品质量事件的背后,同时遭受灭顶之灾的,除了企业本身,还有一个非常庞大的人群:数以千计的职工、遍布各地的各级经销商。作为一名记者,会在心底反复考量,努力寻求自己行为的道德支撑。

  简光洲也在不断地考问着自己的职责:“因为如果继续写‘某企业’,总感觉到良心上有些不安。此前媒体报道的网友评论中,几乎所有人都强烈要求点名是哪家企业。‘如果你有孩子,你是否能够这样含糊其辞?’很多婴儿母亲的留言让我作出了决定。”

  报道见报的当天中午,简光洲刚到报社就被同事告知,三鹿集团打来多个电话。

  一直到下午,简光洲才和三鹿方面通上了电话,对方要求他将网络稿件撤下,但并没有给出让他觉得充分的理由。他决定,继续报道此事。

  当晚9点,简光洲登上了飞往兰州的飞机,赴当地做详细采访。到达兰州后,他收到了同事的短信:三鹿决定召回8月6日前生产的婴幼儿奶粉。

  接下来的三天里,简光洲见到了一个个绝望的家长,无辜的孩子们,还有当地的三鹿经销商,以及愈演愈烈的事态。

  “见到痛苦的家长和孩子,我对三鹿企业的负疚感越来越少,虽然它是一个对社会做过大贡献的大企业,有很高的税收,解决了大量的就业,但对消费者,他们很不负责任,”简光洲说,在一个企业的存亡和孩子的生死之间,自己的选择显而易见。

  “我不是英雄”

  就在问题奶粉事件问责风暴刮起之时,简光洲个人也获得了巨大的尊崇。网络上出现了以他名字命名的讨论版,网络百科有了他的专栏,网友们把“英雄”“时代瞭望者”“社会的脊梁”等种种荣誉推向了他,更有人表示要助他获得“特别新闻奖”以及“感动中国年度人物”。在他的博客里,也有上百条的留言对他表示了感谢和敬意。

  “我不是英雄,”简光洲在电话里说。他在博客里以一篇名为《英雄让我脸上火辣辣》的文章回应了网友们的褒奖:“我只不过说了一句有些不好听的实话,讲出一个简单的事实,这也是记者的良心与职责所在,这样就成为‘英雄’的话,如此的‘英雄’让我感觉脸上火辣辣。”

  简光洲对记者说:“如果我不报道,可能你们会报道,(点名)这个事情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而后来事态的发展,是国内所有媒体一起推动的‘共振’效果。”

  对于三鹿事件,他现在更多的是思考国家的监管体系、企业与媒体的关系,以及网络在此事件中起的作用。结束在兰州的采访后,他就转战到了内蒙古,等待报道“神七”的回归。手头仍有艰巨的采访任务让他无暇想太多。

  简光洲值得我们尊敬,正如他所说,在一个充满了风险和诱惑的时代,想说出一个简单的真相也不是很容易。但总有一些可敬的人在推动社会的发展,他们所做出的努力,给社会带来了无限的希望。

  快报记者 言科 实习生 朱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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