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8版:汶川的月亮·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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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川 铁丝网锁住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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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 年 9 月 14 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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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空城唯有风声
北川 铁丝网锁住记忆
  中午,一位北川人站在高高的景家山上,用望远镜眺望着山坳里的北川县城。

  北川县城如今还在,但更多的只代表着一个符号:5.12强震与毁灭。5月20日这里开始封城,所有受灾人员和救援人员全部撤离,同时派驻警力把守各个出入口。

  近四个月后,快报记者重返北川,并争取到了当地政府部门的许可,走进了这座空城、死城。

  3000米铁丝网锁住整个县城

  还没到县城入口处,远远就看到了一块显眼的警示牌:防疫重地,严禁进入。一扇铁的栅栏门从里面反锁着,门内路的两边分别停放着一辆防疫车,穿着防疫服装的工作人员手持喷枪,守候在门口。几位身着制服的特警把守在门里。因为城内太危险,同时要保证地震遗址不受破坏,除非工作需要,有县委、县政府的批条,任何人不得入内。

  县城旁的盘山路,两侧已经拉起了高高的防护网,顺着道路向上走,一路绵延,长达3000多米。将北川县城与山体相连的部分牢牢地罩在里面。防护网的顶部,是环形的锋利的蛇腹形刀刺网,在火辣的阳光直射下,钢质的刀刺反射出的光芒让人眩目。从景家山的一处山口眺望过去,这长长的防护网显得无比忠诚,将伤痕累累的北川县城牢牢地守护在怀中。特警告诉记者,防护网用的是防盗螺丝,一旦钻进立柱后就无法退出,破坏分子根本无从下手。

  寂静空城唯有风声

  通报了许可后,记者向城内走去,突然感到活的世界仿佛瞬间消失了,整座北川县城如今寂静得连风的声音都能听到。以往繁忙的入城通道,没走几步就被山上滚落下来的巨石阻断,或拱起或破碎的路面必须小心翼翼才不会被绊倒。一个红绿灯歪歪倒倒地斜在一片巨石之间,显然,被巨石吞没前,那里一定是个热闹的街道。

  全城已经找不到一座完好的建筑,满眼都是垮塌的废墟,一些倾斜开裂的居民楼,阳台上的花盆、拖把、晾晒的衣服还在,沾满了尘土。这个时候已经不太敢大声说话,却又很想多听到一点声音,拿出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信号已经全部消失了。

  在地震发生的第二天,记者曾跟随江苏的消防官兵驻扎在满目苍夷的北川,触摸到一个个亲人离散的悲剧。而那时的北川尽管一如眼前的惨烈,却处处能看到废墟上火热而喧闹的救援场景,军车、救护车、卡车和越野车;解放军、武警、医生、记者、志愿者、受灾的群众来来往往……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一切又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

  北川的老县城几乎有一半被滑坡的山体掩盖,很多地方都竖起了“危险,不得入内”的牌子。每看到一片废墟,记者总情不自禁地想,山崩地裂那一刻,有多少生命顷刻间结束?

  堰塞湖洪水曾穿城而过

  北川县城封锁后,又在堰塞湖泄洪时遭受了一次冲刷,在城区一处破烂不堪的街道上,路面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密匝匝的木材在上面铺了厚厚的几层,这是被洪水从山上冲下来的木材。从北川大酒店到一家家具店,没有完全垮塌的楼房整个泡在了水里,这些都是堰塞湖的水,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完全干。一些当时没有完全垮塌或碎裂的建筑,也在洪水巨大的冲击力下被彻底击垮,一个高高的牌楼倒在废墟上。记得在四个月前,它还是歪歪地立着的。

  偶尔的人气与坚强的小草

  在层层“木材地面”上跋涉时,记者突然看到了两个小伙子迎面走来,这真是久违的人气!原来,他们是北川县林业局的工作人员,到这里来是找一份林业产权证,局里等着急用,所以向县委提出了申请入城寻找。林业局的大楼没有完全垮,他们也不止一次回来寻找重要的资料。这次他们是翻找了一个多小时后,才找到了装这份产权证的文件夹,“工作还得继续嘛。”两个小伙子微微笑笑,继续赶路。

  在好几片废墟上,记者都看到了怒放的鲜花,还有不知道名字的小草,从废墟里挣扎着向上生长、享受阳光。它们给北川县城带来了一些生气。北川死了吗?看到它们,就知道希望还在。

  将来,这里将计划建5.12地震博物馆。为了保护城内的地震遗迹,特警们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开着越野吉普车一路颠簸着到城内去巡逻。

  温总理的花圈告慰死难者

  在北川县公安局的东侧,是北川遇难者集体的掩埋地,如今人们大多叫它“万人坑”。掩埋地上面覆盖着水泥和石灰。前方的空地上,一排花圈静悄悄地立着,中间最大的一个,上面写着“温家宝敬挽”的字样,花圈下前面还有一束鲜花、没有燃尽的香柱……

  5.12地震发生后,温家宝总理第一时间赶到灾区,此后多次重访。光是北川县城就来过多次,亲自指挥抗震救灾。9月初,总理再次来到这里祭奠死难者。记者站在这片空地上,仿佛看到了总理那斑白的鬓角、紧锁的眉头,和无尽的关切。

  北川没有死,北川还在。

  快报特派记者 郑春平 朱俊骏

  北川孤儿文杨

  文杨,北川中学高三(3)班学生。父亲是当地粮食局局长,母亲是一名会计,在地震中双双遇难。

  在北川中学高三(3)班同学们的眼里,新转来的文杨有点孤僻,上课的时候总低着头,下课也独自一人走。不过大家都很理解,他的父母都在这次地震中遇难了,文杨成了孤儿。

  9月9日的晚自修,记者把文杨约出了教室。他看起来有些太过单薄,神情里带着落寞。正在想应该怎样打开话题才不会伤及他的感受,文杨却主动开口了,“没关系,其实,父母去世的事实我早就接受了,这是没办法回避的。”说话的时候,文杨的眼睛总爱望着渐渐转黑的天空,这个努力让自己坚强的大男孩,每说一句话内心都并不平静。

  寻找父母:拨了700多次电话都没通

  地震前,文杨在射洪太和中学读书。5月12日那天,这里的震感没有北川强烈。因为挂念着北川的父母,他立刻拨打他们的电话,结果一直无法打通。老师和同学们都安慰他,应该没事的,他们肯定出去躲了。于是文杨暂时把心安了安,组织班里的同学在操场搭棚子,并重点帮助一位女生残疾的母亲……

  天色渐晚,文杨再次拨打父母的电话,还是无法接通!一种不祥的预感侵袭而来,他就那样一直不停地拨,整整拨打了一个通宵,拨了700多个电话,没有一个是通的!

  此后的几天里,文杨开始了寻找父母的浩大工程:地震发生时,他们会在哪儿呢?文杨的父亲是北川县粮食局局长,“他是个准时上班的人,5月12日上午他在局里开会,还通知下午也要开,所以当时他应该在上班的路上。”这个猜测得到了部分的应证,后来,他听父亲的一个朋友说,地震发生的时候,文杨的爸爸正在打电话给他,说着说着,手机突然断了。而父亲上班的这条必经之路,已经被震垮的山体掩埋。“爸爸是不是被埋在了里面?”每次想到这个,文杨的心便会揪起来。

  他的妈妈是当地一个木业公司的会计,为了让家人生活得更好些,她一人兼了四份工。“‘五一’我回家时,那两天妈妈感冒,我让她去医院挂水,她不愿意,后来感冒越来越严重了,5月12日上午,她告诉我要去医院。”但地震之后,医院已经是一片废墟,文杨不知道妈妈是不是就在这里遇难了。

  在没有得到父母的确切消息之前,文杨总觉得他们不会死,“他们说不定在医院里,或者被安置在了其他地方。”于是,他想从射洪的爷爷家里回北川去看看,爷爷坚决不同意,太危险了。

  于是,文杨发动在绵阳的朋友帮他寻找父亲。他的许多朋友来到各个医院、各个安置点,把所有被收治和安置的人员名单全用相机拍了下来,然后再通过网络传给文杨。每得到一张名单,文杨都会如获至宝,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生怕有任何的遗漏,只要上面有父母的名字,就表明他们还活着。但是,上百张名单看过去,父母的名字都没出现。直到6月2日,国家粮食局的网站上公布文杨父亲遇难的消息,他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

  手机中取笑父亲的视频成为最宝贵记忆

  震后没多久,受灾太过严重的北川就封城了,文杨的心终日被悲痛笼罩。究竟自己从小长大的家变成什么样子了?爸爸妈妈究竟被埋在了哪个废墟?

  8月初,他偷偷叫上了一个同学,费尽心思回到了北川县城,他家所在的整栋楼房已经完全垮塌成了废墟。他不顾一切地在废墟中寻找着,目标只有一个:希望能找到父母的照片,这是最好的记忆!突然,他发现了一个木盒子,里面装着北京奥运会的纪念银币。文杨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盒子,这还是春节时买的,盒子的包装还是他撕坏的。接着是家里浴室的地砖、残损的橱柜,“这就是我的家了!”在这废墟中,他找到了父亲、母亲的各一件毛衣,小心翼翼地包好,洗干净后保存了起来。

  遗憾的是,他没能找到父母的照片,这成了他的遗憾。好在今年的劳动节,文杨的父母到都江堰去玩,表姐帮他们拍了些艺术照,这成了他们最后的影像记忆。除了这个,文杨的身边还有父母在刚刚结婚的时候拍的合影,黑白的照片已经泛黄。让文杨稍微有点欣慰的是,他的手机里保存着父亲的一段视频,今年初,家里来了客人,父亲酒喝多了,在酒桌上开心地唱歌。文杨偷偷把场景拍了下来,用来取笑父亲。但现在,这个只有1分多钟的影像成了最宝贵的记忆,每看一遍,文杨总要掉下泪来。

  中秋节,我想一个人待着

  在地震发生后的第99天,北川县城开放了三天,文杨和很多人一样,带着蜡烛、纸钱,回来祭奠他的父母。

  短短几个月,灾难使得这个原本不太懂事的孩子变得成熟了,“我以前不太听话,让父母操了很多心,成绩也不好,但我现在想听话也没机会了。”文杨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但他仰起头,没让眼泪流下来。

  “我基本不在别人面前哭,我想坚强一点,”文杨说,“其实我心里非常明白,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将来做一个有用的人,这样才能让爸爸妈妈高兴!”

  每年的中秋,只要不是在学校,文杨都是和父母一起过的。但今年,他将一个人面对这个节日。“我不知道该怎么过,一个表姐打电话给我,让我到她家里去吃饭,但我不想去。我想一个人待着,这样是不是好一点?”文杨抬头看看漆黑的天空,又看看记者,眼里仍然有泪水。

  快报特派记者 郑春平 朱俊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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