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流云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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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从宋太祖赵匡胤充满传奇和争议的一生说起,全程解析大宋王朝的建立以及帝国初期的历史迷局,把中国五代十国各个朝代的历史更替,每一次政权纷争,一一罗织在轻松幽默的解说中。
[上期回顾]
在王朴的建议下,柴荣发兵南征四州。但是后蜀的援兵很快就到了,战争进入相持阶段。柴荣改派赵匡胤南下,终于拿下四州。紧接着,柴荣出兵南唐,直抵寿州城下。南唐的寿州守将是大将刘仁瞻,他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即便柴荣亲临战场鼓舞士气,寿州城依旧纹丝不动。
后周军里有些军人实在耐不住性子了,他们不再相信各种专业的攻城用具以及什么围城打援,什么久困无粮,不攻自破了之类的烦人术语,他们恶性勃发不可遏制,抓过几条小船,举起刀剑就杀进了护城河,向这座该死的寿州城发起了冲锋。
这里面就有年轻气盛,敢对着死神龇牙的赵匡胤。历史记载,那天赵匡胤他们刚刚跳下护城河,就遇到了生死大险。寿州城上估计早有了防备,突然之间射下来无数支利箭,不仅密集如雨,而且所发射的箭都是特殊制造,专门为赵匡胤这些猛人量身订制的——“矢粗如椽”!
这时,赵匡胤平时为人处世的高明之处就显露出来了,他能躲过此必死之劫完全不是出于侥幸,而是突然间有一个人主动伏在他身上,为他挡箭。这个人叫张琼,当时大腿上就中了一箭,只是腿上中了一箭,就立即昏了过去。回到岸上,大难不死的赵匡胤恶狠狠地瞪向了寿州城。
根据战场形势,围攻寿州已经快一百多天了,寿州攻不下来,可外围的敌人却渐渐逼近了。为了自身的安全,也为了彻底打消城里城外的南唐人的幻想,柴荣决定,一边继续攻城,一边四处出击,把寿州周边的坛坛罐罐都砸个稀巴烂。“赵匡胤,”柴荣叫来了未来的宋太祖,“我给你五千人马,你去把寿州城北面,涂山附近,所有的南唐军队都击溃。能行吗?”
只见赵匡胤表情平静,他非常感激地回答:“感谢陛下对我的信任,这是我的荣幸。”然后他就去点人马,领取军械,立即出发了。但是留在当地,听到他们君臣对话的其他人,一下子都变成了泥塑木偶,他们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真的听清楚了吗?给赵匡胤五千人马,去肃清寿州以北所有的南唐军队,这可能吗?
要知道寿州以北,驻扎着南唐的两万重兵,而且水陆军种齐全,不仅岸上有寨,水中还有随时可攻可守也可退的战舰,这样的兵力配备,而且是据寨而守,赵匡胤凭什么去主动攻击,并且要一举击溃?
就凭着区区五千人马?但不管怎样,赵匡胤真就带着这区区五千人马出发了。赵匡胤奇迹般地完成了任务,回到了寿州城下。柴荣当众夸奖了赵匡胤一番,然后问他——北面的威胁已经解除了,但是东边的威胁才最大。滁州,你能拿下滁州吗?此言一出,周围立即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向了赵匡胤。但是赵匡胤的表情却像上次一样平静,他点了点头——好的,陛下,我这就去拿下滁州。
——要多少人?
——上次那些就够了。
柴荣很是认真地看了赵匡胤一会儿,然后就点头让他走了。就这样,赵匡胤带着五千人马,再次杀向了滁州。其实在他走出后周君臣的视线时,他真的应该回头再看一眼他的同僚们的表情。那真的是难得一见,精彩绝伦。
滁州,在寿州之东,扼守南唐人的都城金陵的西北门户,是江北的重镇,仅此于寿州。而且滁州之险,比寿州险过万倍。这一点都没有夸张,滁州的门户就是两座山,滁山与石驼山,山势极为险峻,以两山之险,其夹口处另设一关,叫做清流关。在清流关之后,才是滁州城。也就是说,想拿下滁州城,你得先把这两山夹一关的天险搞定。但这都不算什么,都有人能在那儿修出来关口了,还怕爬不上去吗?但要命的是,得看一下守关的都是些什么人,而且人数一共有多少。
守关的将领就是皇甫晖和姚凤。姚凤也就算了,皇甫晖可非同小可,他本是后晋时期驻守燕云十六州里瓦桥关的北方悍将,专门和契丹人玩命的正牌将军,当初是看不惯石敬瑭这样认贼作父的败类,才投奔南唐的。而且最致命的是,皇甫晖和姚凤驻守天险还不算,他们的兵力足足超过十万!赵匡胤才带了多少人?五千!
赵匡胤重新带着五千人马上路了,一路之上整个队伍都在沉默中,每个大兵都有预感,估计这次是没法在沉默中爆发了,就等着大伙儿一起在沉默中死亡吧。唯独赵匡胤,他不仅愉快地接受了任务,而且在路上他的心情特别好,他居然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套又一套花里胡哨的行头,一会儿穿上这件,问大家这套怎么样?我穿着帅吗?一会儿又换上了另一套……
全军心情沉重,没一个答理他的。可赵匡胤不仅不理会,反而变本加厉了。他居然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套又一套更加花里胡哨的行头来装饰他的战马!只见崭新的带着花边的马鞍子,精制的绝对高档的璎珞挂件,还有闪闪发光的马蹬子……应有尽有。这时候终于有下属看不下去了,他们比较好心地警告了赵匡胤一下。说将军,你太招眼了,小心被南唐人认出来,给你一箭或者都奔着你来,那可就麻烦了。赵匡胤不屑一顾,他扔下了一句极端有款有型的话——我正是要给南唐人一个机会,让他们从此知道我是谁!
很快清流关就到了。赵匡胤把所有人马都排列在清流关前,自己盔甲鲜明,人马招摇,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向南唐人讨敌要阵。所有的南唐人都站在清流关的城楼上往下看,他们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后周人马一共有多少,也看见了领军而来的将军长得什么样。
事后证明,当时是有人想下去和赵匡胤较量一番的,可都被皇甫晖给拦住了。沙场老将皇甫晖的经验太丰富。他绝对不相信,刚刚诱敌深入,以少胜多的赵匡胤,居然转过身来就会这么简单粗暴,以这么点人就来“决一死战”?你骗谁呢?你先前刚用一百多人来当诱饵,后面就埋伏了五千人。那你现在用五千人当诱饵,甚至你自己都在里面,那么后面又埋伏了多少?是不是连后周皇帝柴荣都来了想打埋伏?他命令全军不可妄动,兵法云,以己之不败,待敌之可乘。
于是这一天,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去了。刚刚威名传扬战场的赵匡胤,居然像个时装模特似的,在两军阵前白白地表演了一整天,连个鼓掌喝彩的都没混到。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有真正大亮,清流关里突然杀声四起,后周的军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杀向了毫无准备,甚至还在睡梦中的南唐人。熬了一整夜都没敢合眼的哨兵们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些还没起床的就更加只能任人宰割。历史记载,在这一天的清晨,发生的根本就不能算是战斗,因为几乎没有哪个南唐人来得及反抗,他们中间反应最敏捷,行动最快速的,也只是做到了马上撤退,逃出了清流关,奔向他们的大本营——滁州。
这中间就有沙场老将皇甫晖。他急怒交加,又悔又恨,但他死都不明白,赵匡胤和那些后周大兵们怎么会突然从天而降的。他当然不知道,因为就在他酣然大睡,享受战场上难得的片刻安逸的时候,赵匡胤已经脱下了白天作秀时所穿的时装,换上了短衣襟小打扮,玩命地攀岩。这一夜,赵匡胤不仅翻过了数不清的高山怪石,而且据史书记载,他还在初春的深山里,涉水泅过了一道涨水了的西涧(又名上马河,今安徽滁州城西北),就这样千辛万苦地抢在天亮之前绕过了清流关正面,从背后向南唐军发起了出其不意的猛攻。
那天的具体情况史书上没有记载,我也不想像欧阳修、司马光那样为他们的老主子歌功颂德,请看这只有一句话的记录——太祖拥马项直入,手刃晖中脑,并姚凤禽(擒)之。
赵匡胤空前迅猛地占领了滁州,这把整个江北战争的格局全给打乱了,南唐的咽喉重镇寿州已经完全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