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往事如烟,对于今年夏天的成都人来说,往事里应该是有毒的烟。令全国人没有想到的是,抗震救灾期间,这个夏天最经典流行的幽默短信和段子,竟然全部来自于这个饱受灾难的城市。我MSN上有个成都MM的签名居然是“大震伤身,小震怡情”。成都女作家洁尘也以亲身经历为地震棚边的麻将桌辩解,“网上有人指责成都市民‘把灾难娱乐化’,不,我觉得这是‘把灾难日常化’。”并且很欣慰跑地震跑得筋疲力尽的成都人终于开始了黑色幽默,认为这种黑色幽默中还是一直贯穿着这个城市那种低调、消解的气质。
几年前我在成都曾经短暂地居住过,我想起曾经和女友坐在府南河边喝茶的那些黄昏,连卖扇子的小贩,都露出惬意而满足的表情。这个城市的表情节奏,或许曾经因为灾难引起过一丝惊慌,但是很快就在这些段子、对联、幽默、短信等传统和时尚交织的文化唇彩下恢复平静。
灾难幽默就是这个城市的表情纱布,对受灾群众进行着全方位的心理包扎。在那些把天等黑、把夜熬亮的日子里,成都人的心理自救意识一定是全世界成本最低的医疗方案。你见过有这么和儿女描述地震的父母吗?“还是很吓人的,简直跟按摩一样,抖得好凶哦。”一些诸如把震后下雨形容成“清理犯罪现场”、把余震调侃为“地震套餐”的成都人,在精神气质上早已摧毁了地震的无妄之灾。让我最为成都人幽默莞尔的是“地震后遗症”段子,其中有一条“现在超级讨厌有抖腿习惯的人”,寥寥十几个字,呼之欲出地表达了成都人杯弓蛇影中的浪漫主义情怀。不,这应该是成都主义情怀。
这种成都主义情怀,在一个普通成都人的博客里被体现得淋漓尽致:众所周知,我们成都是一个标准的小市民城市。任何“英雄”、“高尚”和我们是绝对沾不了边的。我们关注的就是吃和玩而已……我联想到的居然是二战时期伦敦人挂出的“更加正常营业”的牌子。另外,我想说,我爱我小市民和绝不高尚的故乡,那里有值得人去爱的,真实的,值得捍卫的生活。
纱布本身并没有崇高的抱负,它的价值就在于包扎伤口。所以这些灾难幽默不应该遭人诟病。吾友西班牙画家塔皮埃斯从来不相信艺术的内在价值,认为艺术的价值只能由它的效果来判定。所以他喜欢寻找绘画的纯声音,诸如撕裂声、锤打声……可以说在塔皮埃斯的作品中,连纱布都在思考。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灾难幽默这块城市的表情纱布,正如刘易斯·芒福德《城市发展史》中的磁体一样,以精神内核的熨帖方式,抚摸并激荡着这个城市容器里的血脉涌动。
都市放牛:现居南京。先后在数十家媒体开设专栏,独创菜刀门文学流派,倡导放牛体写作方法,文字俏皮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