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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南居民区像被一双巨手抹去了似的
· 地震应急防护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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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 年 5 月 22 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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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南居民区像被一双巨手抹去了似的
  1976年7月28日的唐山大地震,是迄今为止400多年世界地震史上最悲惨的一页,相当于400枚广岛原子弹在距地面16公里的地壳中猛然爆炸,强烈的摇撼中这座百万人口的城市顷刻间被夷为平地。作者经过10年的不懈追踪访谈,缜密的整理和分析,全景式记录了地震当时的情况,反思了人类在现代化过程中究竟应该如何与自然相处的终极问题。

  [上期回顾]

  唐山大地震爆发的一刻,整个华北大地都在颤抖。全世界的地震台都感到了来自中国的冲击力。虽然没有得到关于震中的确切情报,可是所有的地震学家都能感觉到,一场巨大的灾难已经发生。似乎是一场无法预料、无法阻止的浩劫。可是,大自然又确实警告过。

  李洪义(二五五医院原传染科护士):那天晚上,我值后半夜班。上半夜又闷又热,人根本就没睡着。12点接班后,困得不行,在病房里守到3点半光景,我就跑到屋外乘凉。我记得我是坐在一棵大树下,一个平常下棋用的小石桌旁边。

  四周围特别安静。我好奇怪,平时这会儿,到处都有小虫子叫,青蛙叫,闹嚷嚷的;可眼下是怎么了?一点儿声音都没有,静得反常,静得叫人发怵。突然间,我听见一个古怪的声音,“吱——”从头顶飞过去。像风?不。也不像什么动物的叫声。说不清像什么,没法打比喻,平时就没听见过这种怪声音。那声音尖细尖细,像一把刀子从天上划过去。我打了个哆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抬头看天,阴沉沉的,有一片奇形怪状的云彩,说红不红,说紫不紫,天幕特别的昏。我心想:是不是要下雨啊?起身就往屋里走。可是人莫名其妙地直发慌。我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像有人随时会从身后追过来,要抓我。我平时胆子挺大,太平间里也敢一个人站,可那时却害怕得要命,心怦怦乱跳,走着走着就跑起来,可穿了双拖鞋又跑不快。我回了一下头,见西方的天特别亮,好像失火了,又听不见人喊。到处像死了一样。

  我越发紧张,赶快逃进屋子,一把拧亮电灯,又把门插上。这时我就听见了“呜——呜”的巨响,像百八十台汽车在同时发动。“糟了!”邢台地震时我在沧州听见过这种声音的。我立刻想到是地震!说话间房子猛烈摇晃起来。桌上的暖瓶栽下地,炸了个粉碎。我用力打开门,只开了一小半,就冲出房子,冲向那棵大树。我紧紧抱住大树。黑暗中,只觉得大地晃晃悠悠,我和大树都在往一个万丈深渊里落、落、落。周围还是没声音,房子倒塌的声音我根本没听见,只看见宿舍楼的影子刚才还在,一会儿就没了。我伸出手在眼前晃,可什么也看不清。我吓傻了,拼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声:“噢……”

  田玉安(唐山丰南县稻地大队农民):嗨,那一宿,真吓人。地震时我还在外边打场。怎么干得这么晚?都因为我们的那个队干部,他升队长没几天,新官上任,三把火刚烧起来,非要我们连夜赶活,说是怕误农时。这话也是,那些天连着下雨,麦子都快捂坏了。没法子,只得加班加点。打到12点,停了电,脱粒机没法转了。我们就嚷嚷:“回家睡觉吧!”队长却正在兴头上:“不行!都等着!啥时来电啥时打!”没想到他这话还救了好几条命。大伙儿骂骂咧咧地坐着等,骂到2点钟光景,真又来电了。一阵猛干,3点多就完了事。别人拾掇工具回村去,我和两个人留下扫场子。猛然间,像当头挨了个炸雷,“轰隆隆——”地动山摇!我像让一个扫堂腿扫倒在地,怎么也撑不起身子。场上的电灯一下子灭了。一扭头,妈呀,吓死人!一个大火球从地底下钻出来,通红刺眼,噼啪乱响,飞到半空才灭。天亮以后,我看见火球蹿出的地方有一道裂缝,两边的土都烧焦了。

  姜殿威(开滦印刷厂老工人):地震时,我正在凤凰山公园门口打太极拳。我血压高,休病假,跟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学了一套“二十四式”,那人天天3点钟起早,我这当徒弟的也得一样。7月28日早上,我们3点半钟左右就在公园门口碰头了,一块儿去的还有一个姓唐的。我们闲聊了几句,刚刚摆开架势想打拳,就听见“呜——呜——”的声响,像刮大风,又像昔日矿上的“响汽”。那时我面朝西南,老头儿脸朝东北,就听他大喝一声“不好!失火了!”我一扭头,见东北边火红一片!人还没反应过来,地就颠上了。起先是没命地颠,跟着是狠狠地晃。那姓唐的紧紧扒住公园的铁栏杆,我和老头儿就叉开双腿,死死抱在一块儿。一开始我们俩还说话,我说:“地动山摇,花子撂瓢,明年准是好收成!”老头说:“不,是失火!”我说:“不,是地震!”没争两句,人就像搁在一个大筛子上一样,被没完没了地筛着!“哗啦啦——”公园的墙倒了。紧接着,对面一个大楼也倒了,眨眼的工夫!只听砖头瓦块哗哗地响,漫天尘土,乌烟瘴气。“坏了!”我说,快回去抠人要紧!我家离得不远,就在铁路边上。可我跑到了铁路就傻眼了,怎么也找不着家——我们家周围那整个一片房子都平了!

  唐山第一次失去了它的黎明。它被漫天迷雾笼罩。石灰、黄土、煤屑、烟尘以及一座城市毁灭时所产生的死亡物质,混合成了灰色的雾,笼罩着这座空寂无声的末日之城。已经听不见大震时核爆炸似的巨响,以及大地颤动时发出的深沉的喘息。仅仅数小时前,唐山还像一片完整的树叶,在狂风中簌簌抖动;现在,它已肢残体碎,奄奄一息。所有的声息都消失了。偶尔,有几声孩子细弱的哭声,也像是从遥远的地心深处传来。

  大雾中,已不见昔日的唐山。笔者仅据当年目睹及查阅数据在此录下几个角落的情景:三层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唐山矿冶学院图书馆藏书楼,第一层楼面整个儿向西剪切滑动,原三层楼的建筑像被地壳吞没了一层,凭空矮了一截;被扭曲的铁轨唐山火车站,东部铁轨呈蛇行弯曲,俯瞰,其轮廓像一只扁平的铁葫芦;开滦医院七层大楼成了一座坟丘似的三角形斜塔,顶部仅剩两间病房大小的建筑,颤巍巍地斜搭在一堵随时可能塌落的残壁上。

  阳台全部震塌,三层楼的阳台,垂直地砸在二层楼的阳台上,欲落未落;唐山市委宿舍楼的一堵墙面整个儿被推倒,三层楼的侧面,暴露出六块黑色开放着的小空间,一切家庭所用的设备都还在,完整的桌子、床铺,甚至一盏小小的台灯;凤凰山脚下的外宾招待所,两层楼的餐厅仅剩下一个空空的框架,在没有塌尽的墙壁上,华丽的壁灯还依稀可见;唐山第十中学那条水泥马路被拦腰震断,一截向左,一截向右,错位达1米之多;吉祥路两侧的树木,在大地震动的那一瞬间,似乎曾想躲而避之,有的树已“逃”离树行,却又被死死地扯住,错位的树与树行,相距1.5米;开平化工厂厂门的高大门垛,在地震的那一刻,也仿佛被一双巨手扭断,成左旋而倾斜;……更为惊心的是,在“七·二八”地震地裂缝穿过的地方,唐山地委党校、东新街小学、地区农研所以及整个路南居民区,都像被一双巨手抹去了似的不见了。

  陆军二五五医院护士李洪义永远也不会忘记,一个女兵被一根水泥梁柱戳穿了胸膛,胸口血肉模糊;一个孕妇已快临产,她人已断气,下身还在流血。二五五医院外一科副主任张木杰亲眼看见一位遇难者,眼球外凸,舌头外伸,整个头颅被挤压成了一块平板;另一位遇难者,上半身完好,下半身和腿脚却已模糊难辨。开滦医院医生谢美荣讲述她心爱的孩子时说,儿子死去时,头上还压着一本掀开的小说——《剑》。

  唐山大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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