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
要认清教授扎轮胎事件的奥秘,先要了解三个关键词:轮胎、草坪、教授。
轮胎是“私有财产”。新物权法的颁布,让中国的普通民众注意到了一个重要的事实,那就是对私有财产的保护,已经纳入了法律的正轨。在过去,“公物”才是关键词。我们从小就被教育要爱护“公物”,侵害和损伤是可怕的罪行。现在,私有财产“轮胎”们成了强力的保护对象。多年来的经济发展匹马当先的严峻现实,已经在民众中催生了新的拜物教。在这个时代,有钱就有一切,文化和美女都可以论打购买。你如果是一个集团老总,那么博士帽随便你戴,大学教授你随便当。于是,有钱就有了文化,也有了品位。金钱与权力这对孪生兄弟,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热烈拥抱。它们就像《色,戒》里梁朝伟和汤唯的经典回形针性姿势,成了拥有太极图外貌的“轮胎”,在这个社会的康庄大道上欢快地滚动,其中一个“轮胎”不小心滚到了北京某小区居民张教授的眼皮底下。
“草坪”在小区里是公共的绿化带。在当下社会,“公物”开始变成了某种可疑的东西。“公物”不再是神圣不可侵犯,有权者和有力者得而拿之。缺乏公共权力部门的有效管理和监督,“公物”随时会变成“私产”。“公物”与“私产”本来是两个泾渭分明的领域,眼下却变得越来越暧昧了。“轮胎”对“草坪”的碾轧,变成了“私权”侵占“公物”的一个典型例子。它暗示着,对“公物”的侵犯,尤其对那些似乎无关重要的“公物”的侵占,已经变成了常态。
“教授”在当下社会,已经变成了一种装饰用的窗帘。
虽然经过了种种的变迁,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讲,“教授”还是一个相当高的、比较神秘的阶层。他们虽然无法跟官员和大款媲美,却仍然不是普通群众中的一员。一个小市民,扎了轮胎,人们虽然也谴责他,却不会过度宣扬。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常碰到这样的困惑: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不知道找什么部门来帮助解决。我家对面有一家洗脚店,一排空调对着我们小区,一天到晚疯狂运转,发出拖拉机般的轰鸣声。我对此深为烦恼,跟物业管理部门反映了几次,请他们去交涉。最后,都不了了之。我无奈之下,对太太说,一个字,忍!在美国,也许一个电话就能把警察找来解决问题。我却不敢打报警电话。警察都很忙,这点小事情怎么敢请动警察呢。我曾想过用一块砖头砸过去,也想过用弹弓瞄准,还幻想自己摇身一变成了超人,把这台可恨的空调机摘下来扔到马里亚纳海沟。
我什么也没有干,张教授却出手了。看到小区的草坪被汽车碾轧上去而感到痛心时,张教授遇到的困惑大概跟我一样,找不到求助的渠道。物业、城管、绿化、警察,哪个都不合适。
新闻媒体之所以关注这件事情,不是因为“公物”受到了侵害,也不是因为“私有财产”遭到了破坏——虽然这两者才是这件事背后最重要的因素——而是因为教授身份的破坏者。教授的出现,使得这件普普通通的事件成为了热点,进而也掩盖了事实的真相。
本文无意偏袒张教授的扎轮胎行为。
让普通市民获得一种迅速有效解决问题的渠道,才是这个事件背后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