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在英国要变成一个地主也不难。一个流浪汉海洛维斯1986年在一块空地上搭了一个简易的房子，栖身至今。按照英国法律，一个人在无争议的情况下占有一块无主土地超过12年，那块地就属于他，于是海洛维斯成了地主，巨额收益随即唾手可得。开发商愿出几百万英镑买下他这块地，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居然拒绝了这个麻雀变凤凰的机会，继续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当一只自得其乐的麻雀。

　　（4月7日《现代快报》）

　　这位流浪汉真是有幸生在英国了。因为这一切假如发生在我国，简直不可想象。首先，海洛维斯的这个小棚子肯定早已经被有关部门当做违章建筑拆掉了，能存在22个月就已经是人间奇迹，不用说是22年了。去年，深圳市一近千平方米外来人口聚集地被指是违章建筑，在事先没有得到任何通知的情况下，被有关部门付之一炬。没被烧死就偷着乐吧，哪里还敢对那片土地有什么诉求呢？

　　即使发生了什么奇迹，海洛维斯先生的小棚子没被拆掉、烧掉，政府也承认了他对这个房屋的所有权，但也别指望开发商给他高额的补偿。因为别说他在这里只住了22年，就算是祖祖辈辈居住了220年，他也不可能成为这块土地的主人，因为我国法律规定，城镇土地属于国家所有。既然不属于私人，政府以各种名义征用土地，私人的话语权已经被压缩得十分有限。屋主不可能就要不要搬迁的问题与政府讨论，只能就搬迁后补偿多少进行讨价还价。海洛维斯不求富贵只求在小棚子里当个自在穷人的自由，是不存在的。

　　现行的房屋拆迁条例规定，政府只对被拆迁的房屋进行补偿，对屋主使用的土地不予补偿，哪怕屋主已经居住了220年，因为土地本身是属于国家的。但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尽管不对土地进行补偿，政府拆迁房屋的预期收益，却来自土地。在现实中，我们已经看到，这部分收益数额巨大。但原先居住在这块土地上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人却无缘分享，怎么说这都是非常不公平的。这部分收益的去向，在中国，公众也是不甚明了的。我们不敢说这部分收益的使用不正当，但不透明是肯定的。而在英国，海洛维斯有可能不知道，但普通公众肯定知道，不仅知道，还可以监督：被国家征用土地的收益必须有一部分由原土地所有者享有，其余的也必须用于公共用途。

　　由于按照中国现行法规，对被拆迁户只按房屋价值进行补偿，不考虑对使用土地进行补偿，显然，海洛维斯先生的破棚子值不了几个钱，即使他愿意接受补偿，愿意搬走，开发商也断不会给他几百万英镑，能给几万人民币就不错了。如果海洛维斯觉得不公平，拒不搬走，那么他也不可能得逞。开发商和政府会亲密团结，联手出击，手段想必大家已经领教了，用无所不用其极形容也不过分（前一段时间同一位现任某县文化局长的同学通电话，他正在苦恼中，因为县里领导要求每个局的一把手“承包”一个钉子户的搬迁工作，完不成可能乌纱帽不保，他发牢骚说他堂堂一文化局长，现在简直是给开发商打工了）。除非海洛维斯是铁人，是全国散打冠军，否则搬走只是时间问题。其实，凭着那区区几万元，可怜的海洛维斯，又能搬到哪里去住呢？

　　有人开玩笑说，现在的土地既不是国有的，也不是私有的，而是属于地方政府所有的。这样的制度下，偌大的中国，难以容得下一个海洛维斯。因此对现行土地制度、土地出让制度、拆迁制度的反思，是很必要的了。

　　（作者系华南理工大学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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