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父子，他们都是人体模特。正规的上课和画家要请人体模特，父亲上。同学要人体模特，儿子上。唯一不同的是父亲都是收费的，儿子都是免费的。儿子是用自己的人体交换同学的人体，互相当人体模特省钱。目前在成都各大艺术院校里，人体模特的课时费一直还在沿用几年前的标准，男模特从13元到15元，着衣只有5元左右。1个月下来，这名来自农村的模特父亲杨选明可以收入600元—800元。
A 赴约
为画家当模特 父亲5秒钟脱光衣服
2月23日，成都东三环外的三圣乡。荷塘旁花树掩映的山丘上，一栋栋画家乡村别墅格外醒目。一老一少两男子正在一独栋别墅门前，小心地敲门。他们是父子，父亲叫杨选明，儿子叫杨晓勇，专门赶来为成都画院著名油画家万启仁的油画《父亲》当人体模特的，这是父子俩第一次同时当人体模特。
一大早，他们就到小区里的“川音浴室”花3元钱洗了个澡，身上硫磺香皂的味道还未散去。一阵寒暄和交流后，有四年职业人体模特经验的杨师傅和儿子迅速领会了画家的创作意图。
下午近5时，画室里一台柜式空调和一个1500瓦的电热器已经给60多平方米的画室加热了两个小时。准备就绪，万老师开始调试画笔和观看角度。杨晓勇忙着把唯一的一台电热器放在父亲一侧，然后静静地站在父亲身旁。而父亲完全没把现场的三个男人和“编外”女学生放在眼里，微笑着脱掉粗布外套，再一把翻起其余的毛线衣和内衣，头一缩就全脱了下来。杨师傅一边说一边熟练地去掉内外裤，时间不过5秒钟。看着身旁一丝不挂的父亲，不用脱衣(作品需要)的杨晓勇眼睛一红，迅速将头仰向天花板，生怕眼泪掉下来。画家被眼前父子俩的举动感动了，他拿起了画笔。一笔一画，现实中的杨师傅父子走进了画布。
天近黄昏，下起小雨。完成了人体模特任务的杨师傅正在穿已破了两个洞的袜子，儿子杨晓勇则在帮他倒洗脚水。这次，杨师傅没有收13元钱的模特费，因为万老师答应杨师傅会关照他的儿子，帮他联系进雕塑村发展。
B 决定
为儿挣学费 脱光了别冷到就行
2002年，杨晓勇考上四川音乐学院美术学院国画系成为内江隆昌县渔剑镇轰动一时的大事，乡亲都把他当未来的画家看，而靠打井谋生的父亲杨选明更是脸上有光。但每年上万元的学费成了这个家庭沉重的负担。最后，又是戒酒又是向亲戚借总算凑了9000元钱。在学校的特别照顾下，杨晓勇靠申请的助学贷款和向同学借的1000元钱开始了艰难的大学生活。
大一暑假，杨晓勇看见父亲正光着背背生产玻璃的化工原料，背上全是被化学品感染而生的水疱。怎么才能让父亲不那么辛苦呢？杨晓勇在一次人体课上突发灵感，何不让父亲当人体模特挣钱呢？
但他拿不定主意。同学怎样看，亲戚怎样看？还有就是如何做通父亲的思想工作，他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能接受在别人面前脱光衣服的事实吗？母亲会同意吗？然而，让他很意外的是，一个电话，父亲就同意了，一向不善表达的母亲只丢下一句：“只要对身体好，去吧，脱光了别冷到了就行！”
2003年秋天，到自己的地里转了一圈，带着粘在裤脚上的黄泥，杨选明从隆昌坐上了开往成都的班车，开始了人体模特生涯。
C 上岗
可挣13元 父亲光着身子睡着了
由于儿子杨晓勇在学校经常勤工俭学，老师和学校领导都对这个贫困的家庭有所了解，加上向自己的专业老师极力推荐，父亲杨选明到成都的第二天就被安排了一堂着衣模特课。想到自己来这里是为了给儿子挣学费和生活费，老人慢慢忍受着教室里几十名男女学生的目光和画笔的雕琢。“我把他们想象成我在陶瓷厂做的一只只泡菜坛子，一下就适应了！”那天，杨师傅挣了5元钱，很开心，他说这相当于十斤稻谷的钱了。
晚上，父子俩在租住的简陋房子里一人来了一两枸杞酒。当晚，听儿子说脱光衣服的模特可以挣13元钱一个课时，杨师傅决定第二天改当人体模特。
第一次当人体模特毕竟还是有些放不开，平时动作敏捷的杨师傅在脱自己的中裤时遭遇了裤带的尴尬，情急中，拴裤子的布带拉成了死结，他一边和同学们赔笑一边镇定下来，终于在两分钟后成功打开死结。出于对新来老年人体模特的照顾，给杨师傅的姿势是非常舒服的长椅躺姿。迅速适应了教室环境的杨师傅似乎又太放松了，居然睡着了。后来还是一个学生碰倒了自己的画板，巨大的响声才把杨师傅惊醒。“那是我当人体模特唯一一次睡着了，幸亏没打呼噜！”
2004年，因为爱好和能早点给家里挣钱的原因，成绩优异的杨晓勇从国画系转到高考收分更高的雕塑系。而和善的杨师傅也渐成老师和学生喜欢的当红男人体模特。
D 父子情
为雕刻《父亲》儿子弄伤手指
2004年父亲节前夕，杨晓勇决定亲手做件礼物送给父亲。他软磨硬泡，用孝心打动了管原料的师傅，背着领导以10元低价买了一截桂圆木，便开始创作《父亲》。
雕塑系一个类似木工小作坊的房间里，杨晓勇把自己从没对父亲亲口说过的爱一刀一刀、一锯一锯地融进一截已失去生命力的木头。“哎哟——”杨晓勇痛得惨叫。原来由于太急于赶制，在他闭眼甩掉额头汗水的一瞬间，电锯刀片悄然滑过杨晓勇的左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三个指头被锯得悬在手掌上，骨头和肌腱被切断。闻讯赶来的父亲看到痛得脸色煞白的儿子和还没完工的木雕，哽咽了，但他没有让儿子看到自己的眼泪。最后，这个特别的《父亲》花掉了8000多元医药费。“我要特别感谢学院的鲁书记，直到两年后毕业，我也只挣到4000元钱，学校减免了余下的一半医药费。”杨晓勇说。
E 还账
不光当模特 还开水店洗衣店
大三时，杨晓勇给自己的同学和附近的居民送纯净水，一桶可以挣一到两元钱。儿子主攻市场利用课余时间推销，父亲负责送水收钱，取名“大自然学友之家”。
杨晓勇毕业后，和几名同学在南充替人做雕塑。虽然儿子不用再交学费了，但读书期间欠下的2万多元助学贷款还需要还。因此，杨师傅除了继续当人体模特外，还不得不寻找其他的谋生之路。
水店就开在音乐学院后门外的学生聚居小区。记者看到杨师傅送完水回来，他的老伴也正背了一大包刚从学生寝室收来的脏衣服回到家。一个单间的铺面既是他们的店也是他们的家，挂在房子里的学生衣服和装满纯净水的桶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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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眼中的人体模特
原四川师范大学艺术学院院长程峰：他们是画家的朋友。
艺术院校老师：我们十分尊重他们，在学校他们一般被归到教具组管理，但大家从不把他们当教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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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体模特近150人来自农村
杨师傅和儿子从事人体模特或许还有更多的艺术追求的成分，像杨师傅一样从事这个工作的其他人体模特则大多仅仅是为了挣钱和生活。记者调查发现，在四川专门给各大艺术院校和画家当人体模特的人大概有近150人。他们基本都来自农村，一般都在艺术院校附近的小区或临时搭建的农民房租住，靠当人体模特来帮补家用，部分人会同时有其他职业，因为仅靠当人体模特的600元到800元收入还不够维持正常的生活。
模特价格几元到上千元不等
在四川乃至全国，给美术院校和画家当人体模特，着衣模特基本上5元钱一个课时，人体模特是13元到15元左右一个课时。只有个别条件特别好(身材好，年轻的女性)的价格是单独面议。也有价格非常高的人体模特，一天从1000元到5000元不等，那就是职业人体摄影模特，主要是人体摄影家和成名的画家这一小部分人会用。
资深模特成人体模特经纪人
四川各大艺术院校和画家村的画家或老师需要人体模特时，一般会通过一到两个资深的人体模特帮忙去联系其他人体模特。其中一对黄姓夫妇是他们中最成功和能干的，夫妻俩来自四川的大英县，现在主要给四川师范大学艺术学院和四川音乐学院的艺术学院当人体模特。因为干的时间长和人缘好，他们现在成了70多个人体模特的“经纪人”，主要是帮忙联络，有时也到农村去发现新的人体模特。
华西都市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