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4月，面对一个小小齐会村，日军—个大队连续发动数次猛攻，竟然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大队长吉田不禁焦躁起来。气急败坏中，他搬出了最后法宝——毒气弹。

　　山炮几声巨响，浓密的烟雾连同刺鼻的气味在八路军阵地上弥散开来。几枚毒气弹落在120师师长贺龙身边。正拿着望远镜观察战况的他晕了过去。

　　一生金戈铁马的贺龙，竟然是身无片伤。齐会战斗里身中毒气，算是他唯一一次负伤。在这次被誉为抗战时期我军平原歼灭战之典范的战斗中，侵华日军付出了700余人覆灭的惨重代价。

　　鬼子把“礼物”送上门

　　日军尝到了中国全民抗战的苦头，不得不从正面战场调兵回师后方。1938年年底，冀中日军两次对抗日根据地进行“扫荡”。次年年初，贺龙、关向应率八路军120师由晋西北东进，来到了冀中平原。“120师队伍里多半是从湖北、湖南来的‘南蛮子’，还有吕梁、太行的‘山娃子’。”时任120师司令部参谋的韩怀志回忆说，“大家到了无边无际、无遮无挡的平原，都感觉很新鲜。”

　　大地一直延伸到天边，广袤的苍穹下，星罗棋布的村镇一览无余。行走在旷野中，远处公路上敌军的车辆穿梭往来，就如在身边擦过。

　　“这么大的平坝子，种庄稼是好地方，这仗可怎么打?”战士们犯起了嘀咕，“冬天里野茫茫一眼望出近10公里，兔子都难藏身，成百上千人的军队怎么隐蔽、怎么伏击?”

　　“平原上—样能打运动战!”回忆起当年的情景，韩怀志依旧有股豪气，“120师刚到冀中，就给大家打了个齐会大胜仗作示范。”

　　拿来试刀的是日军驻沧州的吉田大队。吉田大队隶属日军第27师团第3联队。这支队伍中多是侵华老兵，武士道精神极强，再加上装备精良，弹药充足，一向被视为华北日军“精锐之旅”“常胜大队”。

　　1939年4月，日军联队长渡左近听说八路军有1000余人在河间一带驻扎，便指示大队长吉田少佐率兵偷袭——河间日军不动，却远调沧州部队秘密前往，渡左近很为自己这一招“瞒天过海”感到得意。

　　他哪知，吉田大队一出沧州，情报便传到了120师指挥部。师部驻扎在大朱村。接到情报，原计划的联欢会立刻改成了动员大会。

　　“120师来冀中3个月，只打了几个小仗，最多一次不过消灭100多个敌人，大家早就憋着一股劲了。”韩怀志说。

　　村边的广场上，两盏汽灯明晃晃地照着。贺龙登上讲台，发表了动员演说：“敌人把‘礼物’送上门来，能不收下吗？我们要在冀中平原打一个漂亮仗，彻底消灭这股日军!”

　　贺龙分析，吉田孤军深入，耳目不明，周围能抽调的援军也不多，而八路军有7个团布在附近，完全有可能吃掉这支孤军。既然吉田要“围歼八路主力”，那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打一场反包围的仗。

　　时任716团团长的黄新廷率领他麾下的3个营打头阵。生前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他曾这样解释当时司令部的部署：“贺老总的意图不是把敌人打跑，而是全歼。3营固守齐会，一定要把日军牢牢粘住，让其欲攻攻不下，欲罢又不甘心。火候一到，1营、2营再从背后打，前后夹击，争取全歼敌人。”

　　以3营400人迎战日军800人一个大队，能否顶得住？

　　中毒后继续指挥战斗

　　齐会村是冀中平原上一个较大的村庄。一接到驻防指令，3营营长王祥发就带领战士们连夜赶修工事：在墙壁上挖出明暗枪眼，打通房屋，连接屋顶上的过道——平原作战无险可依，村落就是最主要的依托。

　　村里的百姓则转移到别处躲藏起来。临走，他们把烙好的大饼、煮熟的鸡蛋硬塞给战士们：“吃得饱饱的，多杀几个鬼子！”

　　4月22日拂晓，吉田率领人马逼近齐会。战斗打响了。

　　日军用两门山炮向村内猛轰，在9挺重机枪齐射掩护下连发3次冲锋，都被八路军死死顶住。

　　“日本人攻不进来，就用山炮向齐会村和北面的师部驻地打毒气弹。”韩怀志说，“我们早就作了准备，把大蒜嚼烂塞在鼻孔里，再用湿毛巾把嘴捂严，虽然还会流眼泪、打喷嚏，但能够坚持战斗，因为怀着一股怒气，火力反而更猛了。”

　　几枚毒气弹落到了指挥部。时任警卫战士的边信忠回忆说：“前沿阵地火光闪闪，我们劝贺师长到掩蔽所里去指挥。贺师长说：作战时，指挥官退下阵来，战士们怎么想？他坚决不肯。恰在这时，敌人的一颗毒气弹在附近爆炸了。”

　　贺龙中了毒。边信忠和几个战士立即扶住贺龙，叫卫生员前来救护。救护人员要贺龙到安全的地方休息。贺龙不同意，只戴了一个用水浸过的口罩，闭了闭眼睛，继续指挥战斗。

　　几乎所有120师的老战士都记得贺龙在战斗中的镇定自若。边信忠回忆说：“在冀中，遇到敌情，通信员常常跑来向师长报告，贺龙总是不慌不忙地说，不用担心，等敌人走近了打，节约子弹。经常是敌人打到离我们驻地四五公里路程，师长还在看球赛，不然就叼着烟斗和战士聊天……”

　　蒋介石致电嘉奖贺龙

　　齐会枪声打响后，周围据点的日军也纷纷出动，增援吉田大队。

　　然而，在贺龙的周密部署下，日军增援部队全都遭到八路军的钳制和阻击，不得不退回驻地。吉田大队真的成了瓮中之鳖，完全陷入孤立。

　　夜幕降临，120师的围歼战开始了。

　　716团1营、2营从东北向齐会日军进攻，3营由村中实施夹击。日军腹背受敌，伤亡惨重，情急之下向南撤逃，没逃多远，又遭到了715团的伏击。

　　“日军像没头苍蝇一样，又掉头向东跑。”韩怀志回忆说，“我们穷追不舍。他们逃到南留路，又遭到截击。”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吉田只得往西退，在一片坟地里挖壕筑沟，准备坚守。

　　“平原地势开阔。我们武器装备不行，白天强攻会吃很大的亏。”韩怀志说，“于是贺师长定了‘白天围困，夜晚总攻’的计划，准备全歼吉田大队。”

　　如果不是因为华北的风沙，这会成为一次完美的全歼之战。可惜的是，4月25日黄昏，总攻命令刚刚下达，平原上大风骤起，一时间沙尘茫茫，天昏地暗。乘此良机，吉田率领余部80多人从包围圈的缝隙中逃脱了。

　　“打扫战场时，发现坟地里挖了个3米多深的大坑。”韩怀志说，“原来是日军被围时已经很长时间没喝水，实在渴得难忍，想挖井淘水喝。结果水还没见到，八路军就攻上来了。”

　　战后，贺龙、关向应在给八路军总部的报告中说：“是役，经3昼夜连续作战，敌伤亡700余人，生俘日军7名，缴获掷弹筒3具、山炮架1个、炮弹40余箱、防毒面具70余具、毒瓦斯10余筒、望远镜2架、子弹万余发。”

　　齐会战斗获得大胜。5月26日的《新中华报》发表社论说：“河间一役，我贺师长英勇杀敌。战况剧烈空前。我方斩获极众，获得极大胜利……消息传来，全国振奋，不但给了敌人的‘扫荡’计划以有力回击，增加在敌后活动的其他游击队胜利的信心，并以事实揭穿了部分别有用心的顽固分子对八路军的造谣中伤、恶意宣传的诡计。”

　　这次战斗揭穿了国民党顽固派对八路军“游而不击”的恶意中伤。蒋介石不得不承认八路军战功卓著。他致电朱德说：“贺师长杀敌致果，奋不顾身，殊堪嘉奖！除宣战绩外，希转电慰勉为要。”随即又拨发给贺龙3000元医药费，“以资疗养，特电慰问，并祝健康”。

　　“那时候，半公斤猪肉才6角钱呢。”韩怀志笑着说。

　　“八路军是神兵，贺龙是活龙。”120师在冀中的威名从此远扬。 张汩汩 白瑞雪/文

　　摘自《当代军事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