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爸爸、舅舅、堂爷爷还是被枪杀,出生不久的弟弟也被踩死
杨翠英 83岁
大屠杀那年,杨翠英13岁。为了躲日本人,一家人搬进了大方巷一带的难民区,没想到,有一天,日本人冲进来,看见男的就抓。杨翠英的爸爸、舅舅、堂爷爷和被抓的几千人,被日军集中到大方巷后面的一个池塘边集体屠杀。杨翠英则被一个日本兵打聋了左耳。爸爸死后第五天,杨翠英的小弟出生了,可没多久,这个小生命也被日本兵活活踩死了。
■人物档案(12)
采访杨翠英老人,要坐在她的右手边,70年前,她的左耳被日本人一巴掌打聋了。
13岁天真烂漫的少女,怎么也不会想到,突然间家里就冲进来一帮日本兵,抓走了爸爸、舅舅、堂爷爷,她哭着跟出去,却眼睁睁地看到机枪一阵乱扫……
梦魇远远没有结束,没多久,最小的弟弟也被活活踩死。事隔70年,提起往事,杨翠英仍然抑制不住泪流满面。
一家四口惨死日本人手里
老人的家不大,却显得空荡荡的,充斥着清冷寂寞。老伴几年前去世了,“一个人过,老想起以前的事。”没说两句,杨翠英的声音开始哽咽,“人家都劝我,不要哭不要哭,对身体不好。但想到我家里人死得这么惨,你说怎么忍得住。”
大屠杀那年,杨翠英13岁。一家人原先住在许府巷,以种菜为生。“日本人打来了,有钱人家都跑了,只剩下我们这些穷人家,能去哪?”为了躲日本人,一家搬进了大方巷一带的难民区,就在傅佐路14号。没想到,有一天,日本人冲进来,看见男的就抓。
“我爸爸、舅舅,还有住在隔壁的堂爷爷都被抓了起来,一看他们要往外拽爸爸,我扑上去抱着他的腿不让走,一个日本兵冲上来拎起我就是一巴掌,就觉得脑子‘嗡嗡’的,后来,这个耳朵就聋了。”杨奶奶指着自己的左耳。
她很害怕,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远远跟在后面。爸爸他们被带到大方巷后面的一个池塘边,一起抓去的还有几千人。日本人架起机枪,一阵疯狂扫射……“你不晓得,到处都是死人啊,塘里都填不下。”
爸爸死的时候,妈妈还怀着大肚子,死后第五天,小弟出生了。小弟更可怜,日本人越来越疯狂,到处都在杀人。一次,躲日本兵时,妈妈拖着几个能走的大孩子急急忙忙跑出去,没来得及带上他。结果,日本兵连婴儿也不放过,活活把他踩死了。
三年前第一次走进纪念馆
杨翠英是个聪慧女子。在漫长的八年抗战中,她学会了日语。一次,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她忍不住拦住前来祭奠的日本友人,用日语控诉,“我家四口人都是被日本人杀害的,你知道吗?我的爸爸、我的小弟弟、我的舅舅、我的堂爷爷,他们全死在你们日本人手下……”日本友人唯有微躬着腰,不住地说“对不起!”听到这句道歉,杨老太泪流满面。
“我喜欢上学,可因为日本人打过来了,没读过几天。”70年前的悲惨经历令杨翠英不愿去触碰。直到2004年,就连家里人也不知道她是大屠杀幸存者。
“2004年,我在《现代快报》上看到,说江东门纪念馆要开了,以后才每年都去的。”她说的“开”,是指2004年3月1日,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完全免费向公众开放的第一天。
之前,杨奶奶曾经好几次一个人到纪念馆来,门口的人跟她说:“要进,需要买票。”她想不通这样一个让大家祭奠遇难同胞的地方,怎么会收门票?看到免费开放的消息,她特地带了一份《快报》在身上。怕自己伤心狠了支持不住,她让女儿陪她一起来。等待这么多年,终于跨进了纪念馆的大门。
哭墙上终于有了家人的名字
听说纪念馆里有一面“哭墙”,上面刻满了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者的名字,进了纪念馆,杨奶奶直奔“哭墙”,看到满墙密密麻麻死难者的名字,杨奶奶趴在上面拼命地找,可怎么也找不到,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起来:“我的亲爸爸、堂爷爷、亲舅舅,你们在哪里啊?”看见老人老泪纵横的样子,周围的人无不动容。馆里工作人员赶来,才知道杨奶奶原来是从来没有登记过的幸存者。
“我爸爸叫杨学文,舅舅叫杨贤营,堂爷爷叫杨世培,最小的弟弟还没来得及起名字,我们喊他毛娃。”第二年,爸爸和舅舅的名字刻上了“哭墙”,又过了一年,另两位亲人的名字也刻了上去。杨翠英抚摸着他们的名字,心底总算觉得得到了一些慰藉。
这几年,每年的清明、9月18日、12月13日,杨翠英都会带上菊花、点心去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祭奠亲人。“过几天你们去吗?”杨奶奶拉着记者的手,“前阵子他们给我寄了封信,说请我12月13日去,听说新馆也要开了,一定要去看看。我一定会去的。”
快报记者 孙兰兰 文
快报记者 顾炜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