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我爸爸、叔叔统统带走了，没回来，一直没回来……”79岁的张慧霞哭得像个孩子。70年前，同样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日军的刺刀只在阳光下晃了一下眼，父亲和叔叔就被带走了，“爸爸！”父亲的转身让张慧霞永远记住了父亲29岁年轻的脸庞，这一面便是永别。
就一天，大伯父亲叔叔全没了
张慧霞的老伴刚刚去世不久。记者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没有完全从悲痛中缓过劲来。她一个人坐在光线不大好的房间里折着纸钱，没有开灯。她说：纸钱要顺带烧给自己的父亲和叔叔。说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张慧霞抽泣着讲述起70年前的那场噩梦：
日军进城之前已有身孕的妈妈和奶奶带着弟妹去汉口路的收容所避难了。我和爸爸、叔叔还有大伯留在长乐路的家中。知道鬼子会糟蹋女孩，虽然只有9岁，家人还是把我的长辫子剪成了板寸头，换上了男孩衣服。那天是12月13日，随着鬼子的到来，我的家也毁于一旦。
那天，大伯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红袖章，说戴着袖章鬼子就不抓，一早戴着袖章就出门了，一直没回来。刚吃过午饭的工夫，叔叔倚着门框，我和爸爸背靠背坐在院子的长凳上晒太阳。不一会，狂乱的脚步就打破了宁静。鬼子冲进来乱七八糟说了一通后，就把刺刀对准爸爸和叔叔，把他们带走了。“爸爸！”听到我的叫声，鬼子冲着我凶狠地咆哮了几句，吓得我后退了几步。之后，院子里一片寂静。看见大人都没了，我只好去汉口路找妈妈和奶奶，一路上全是空房子，一个人都没有，恐怖极了。奶奶知道自己的3个儿子全部被抓走后，带着我发疯一样在城里找尸体，说不管怎样人找不到，但尸首要找到。可是我们翻了无数的尸体，就是没有找到他们。
曾被骗到妓院又幸运逃脱
采访中，张慧霞一直泣不成声，“苦啊！鬼子毁了我的房子，我的家，我的一生！”家里没有了男人，张慧霞幼小的肩膀开始承担家庭的责任。由于受不了失去丈夫的悲痛，张慧霞的母亲生下遗腹子后，精神有点不正常，天天喊着丈夫的名字，“振宁啊！振宁！”没有医院，就按偏方吃香灰，不久就死了。张慧霞和奶奶忍痛把弟妹送给了别人，留下了一个有病的弟弟，开始了艰难的生活。
借高利贷吃饭，做苦工，最后连仅有的一间房也抵押出去了。因为张慧霞长得漂亮，又有人动起了坏心思，说带她去读书找工作。到了地方，发现这里的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板还给了她一块金子，说只要听话就吃不愁穿不愁，高利贷也不用还了。“这是婊子院？”反应过来的张慧霞把手中的金子一扔，拔腿就跑，居然奇迹般地逃离了魔掌……从小就尝遍了人间百味的张慧霞12岁的时候，给一户人家做保姆，说是保姆其实就是给人家打打下手，混顿饭吃。
“把爸爸交给纪念馆，我放心了”
坚强的张慧霞撑起了一个家，日子稍微好转之后，她把送人的弟妹又要了回来。把弟妹拉扯大，张慧霞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丈夫体贴，儿女省心。可是，在她心中的那个结始终没有打开。
某一年的大年三十，已经儿孙满堂的张慧霞吃着年夜饭却突然痛哭了起来。“我是哭我爸爸啊，还有叔叔他们。等我没了，还有谁能记得啊……”原来从父亲离开她的那年开始，张慧霞每个年三十都会烧纸钱寄托思念。
如今扩建的江东门纪念馆会有一面巨大的墙，上面记录着已知遇难者名字。得知后，老人一遍遍问记者：“我爸爸叫张振宁，叔叔叫张振章，大伯叫张振强，都有吧？有他们名字吧？”直到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才松了一口气。
每年的12月13日，她都会去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看看，追思亲人。她说：“今年我还要去，而且要好好看看，70年了，我爸爸他们终于也有个‘家’了。交给纪念馆，我就放心了！”
实习生 潭明村
快报记者 毛丽萍/文
快报记者 顾炜/摄
1937年12月13日，9岁的张慧霞和爸爸吃过午饭坐在院子的长凳上晒太阳，叔叔倚着门框。这时，一对日本兵冲了进来，乱七八糟说了一通后，就用刺刀对准两个大人，把他们押走了。爸爸、叔叔从此再也没回来，加上失踪的大伯，张慧霞的奶奶一下失去了3个儿子。她曾带着张慧霞发疯一样在城里找尸体，可一具也没找到。
南京1937·70年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