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话里有个词儿叫“糟改”， 我一直以为只有天津地区才用，后来发现北京等地也说这个词儿。找本词典查了查，还真查着了，意思是“讽刺挖苦、戏弄”——但我觉得这个解释似乎不够到位，要照我的理解，糟改基本上指的是编派、作践，有时候干脆就是现在所说的“恶搞”。而且，就我个人的体会，相比之下，似乎“糟改”要比“恶搞”离这类行为的本质还要更近那么一点儿。

　　说“就我个人的体会”，是因为多年以来我基本上就是一个糟改型选手。我也不知道我这人是怎么回事儿，一喜欢上什么东西，开始是欣赏，后来慢慢就准变成糟改。我以前写过我长年篡改歌词的劣迹，现在我承认，我当时坦白得不够彻底，比篡改流行歌词更恶劣的行为我也干过——除了流行歌曲，祖国的传统文化我也没放过，经常糟改传统戏曲，有时候干脆还糟改国粹。

　　糟改的主要方式是乱改人家的唱词儿。这种玩法倒是早就有，我只不过是以个人的绵薄之力继承发扬了一下。客观地说，我在这种糟改形式上还是有一些得意之作的——

　　《逍遥津》里人家唱“父子们在宫苑伤心落泪”，我也跟着哼哼，但脑海中反应出来的唱词儿是“父子们在公园伤心落泪”，虽然还是悲剧，但换个地方，似乎国仇家恨也好歹都明媚了点儿；《锁麟囊》里的大小姐薛香菱唱“听薛良一语来相告，满腹骄矜顿雪消”，我活在社会底层，没什么可骄矜的，就改成了“满腹较劲顿雪消”，争取让自己内心少点矛盾困惑呗；《击鼓骂曹》里弥衡唱“有朝一日风云驾，要把奸贼一把抓”，我没认出什么奸贼来，只发现身边狐朋狗友中有一大堆鸡贼，后来再唱就“要把鸡贼一把抓”了，也算表达一个良好的愿望吧。还有一些更不靠谱儿，基本算是疯狂诋毁正面人物的——《穆桂英挂帅》里的“敌血飞溅石榴裙”改成了“鼻血飞溅石榴裙”，女英雄无端挨了打，还有一句“我一剑能挡百万兵”成了“我一贱能挡百万兵”，凛然正气全给改没了，实在是瞎扯蛋……

　　糟改了这么多好玩意儿，思想起来，其实我也难免痛心疾首，毕竟也算是个热爱传统艺术的人——所以，我决定以后再唱《空城计》里的“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都照“我本是卧龙岗扯蛋的人”唱好了，算是自我检讨。

　　东东枪：专栏作家，网站编辑。专栏文字散见《新快报》《南都周刊》等报刊。

　　断魂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