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课
徐阶牢牢地记住了王守仁这个名字,他拜别聂豹,就此翻开了自己传奇人生的第一页。
嘉靖二年(1523),徐阶前往北京,参加了会试,虽然没有拿到会元,却也十分顺利地进入了殿试。
徐阶的心理素质还行,见了大老板也不怎么慌张,镇定自若地完成了自己的答题。殿试后,内阁大臣审读答卷,看到他的文章,都极为惊讶,赞叹不已,认为此科状元非他莫属。就在此刻,另一个人走入审卷室,和乡试时如出一辙,他也找到了徐阶的试卷。这个人叫林俊,时任刑部尚书,没事遛弯路过,就顺便进来看看,他拿起卷子认真地看了一会,评语脱口而出:“好文章!当评第一名!”
这回麻烦了。应该说这位尚书大人给了个不错的评价,可是问题在于,这话实在不该由他来说。说来惭愧,这位仁兄虽说爱才,也是高级干部,却有一个缺点———人缘不好,当时的内阁大臣费宏等人和他有着很深的矛盾,平时就看他很不顺眼,现在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便就此作出了推论———此文作者与他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托林大人的这一声吆喝,本来众望所归的状元徐阶就变成了探花徐阶。头等奖变成了三等奖,但也算凑合了。就在徐阶金榜题名,去朝廷见考官、拜码头的时候,他的才能终于得到了肯定。在那里,徐阶见到了朝中第一号人物———杨廷和。
当这个二十一岁的青年出现在这位官场绝顶高手面前的时候,杨廷和立即作出了判断:“此少年将来功名必不在我等之下!”
发达了,探花徐阶的前景一片光明,比强光灯还亮,领导赏识他,作为高考全国第三名,翰林院向他敞开大门,一条大道展开在他的脚下,庶吉士———升官———入阁,荣华富贵正等待着他。
怀着极度的喜悦,徐阶衣锦还乡,他的父亲激动万分,自己一生也只混了个正八品县办公室主任(县丞),儿子竟然这么有出息,这辈子算是赚大发了。母亲顾氏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连话都说不出来。就在他们忙着兴奋流泪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却已悄然来到了门口。
这个人就是聂豹,不久之前他刚刚得知,自己很快就要离开此地,去福建担任巡案御史,在这即将离别的时刻,他找到了徐阶。
在过去的日子里,如同当年的那个人一样,他无私地将平生所学尽数传授给了这个叫徐阶的年轻人,但他十分清楚,这位学生虽然极为聪明,却仍未能领会那最为精要关键的一点。
当他进入大堂,看到那个因过度喜悦而忘乎所以的青年时,他立即意识到,揭示那个秘诀的时候到了。“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望你多加保重。”
徐阶脸上的笑颜变成了错愕,他张大了嘴,似乎想说点什么。聂豹却笑着摇摇手:“你日后之前程无可限量,我没有什么礼物可以送你,就为你上最后一课吧。”
“心学之要领你已尽知,但其中精要之处唯‘知行合一’四字而已。若融会贯通,自可修身齐家,安邦定国。”
聂豹顿了一下,看着屏气倾听的徐阶,继续说道:“你天资聪敏,将来必成大器,但官场险恶,仕途坎坷,望你好自珍重,若到艰难之时,牢记此四字真言,用心领悟,必可转危为安。”
“即使日后身处绝境,亦需坚守,万勿轻言放弃,切记!”
徐阶肃立一旁,庄重地向老师作揖行礼,沉声答道:“学生明白了。”
然而聂豹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不,你并不明白”,聂豹神秘地笑了,“至少现在没有。”
本书上接第三部,从嘉靖即位、“议礼之争”开始。嘉靖皇帝借“议礼之争”清除了一批前朝旧臣,总揽大权。此后他的生活日渐腐化,一心想得道成仙,国家大事抛于脑后,奸相严嵩因此得以长期把持大权。同时,大明财政空虚,兵备废弛,东南沿海的倭寇和北方的蒙古成为明朝的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