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和白日梦
《红楼梦》一书,历来是非无数。
八七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林黛玉扮演者陈晓旭的出家以及去世,已经让好事者吵嚷半天了。“红楼选秀”又用各种真真假假的话题推波助澜,把《红楼梦》炒到了滚烫的程度,林黛玉扮演人选的最后胜出者李旭丹,也处在风口浪尖。很多人说八七版的电视连续剧《红楼梦》已经成了经典,无法超越了,先入为主地扬陈贬李,看来习惯真的是能让人成为奴隶的,尤其在我们这样一个国家。就像爱买《品三国》的人大半没有读过《三国志》和《三国演义》一样,相信很多力挺八七版连续剧《红楼梦》的观众也没有读过《红楼梦》原著吧。
以我的一己之见,八七版的《红楼梦》实在不值一提。演员模样七扭八歪,毫无大家公子和闺秀的气质不说,而且还扭扭捏捏,装腔作势,看起来就是一帮春姑和暴发户进城。编剧导演显然还是道学家,他们用一把生锈的菜刀,鲁莽地把原著阉割得七零八落,凡是“有伤风化”的东西,统统切除了。这样一部虚假的连续剧,勉强打个及格分就不错了,竟然有人目为经典,这也算是二十年目睹之怪异现状了。
《红楼梦》一书,虽然官封和自封的红学家们有很多认为是以北京为背景,而且香山脚下也弄出一个曹雪芹故居来糊弄人,但认真地阅读小说,而不是带着各种高精尖的问题来寻找答案的读者,我相信很少人会从中读出北京的味道。
“大观园”这样一个完全是江南风格的园林院落,北京哪里能找到?园明园?颐和园?大则大矣,堂皇则堂皇矣,但绝不是婉约、秀丽、风情万种的江南园林。大观园只能是在南方,在六朝金粉的古都南京以南、杭州以北、太湖周边的地区。我觉得不妨就把苏州的拙政园、留园、狮子园,扬州的个园、瘦西湖,杭州的西湖园林作为大观园的想象基础。有学者考证,《红楼梦》出自写过不朽戏曲《长生殿》的天才作家洪昇之手,大观园的原址在杭州的西溪附近,我觉得也是有道理的。北方红学家考证《红楼梦》里的螃蟹是天津的,说持螯赏菊是北京吃螃蟹的风俗,但我总怀疑这些人没有真正细品过《红楼梦》,也没有亲自到过苏州太湖一带水系品尝过大闸蟹。《红楼梦》里,对螃蟹的描写非常细致,贾府的人对如何品尝螃蟹也颇有心得。贾母吩咐宝玉少吃螃蟹,因为性子寒,还让温点黄酒喝。林黛玉身体虚弱,更是不敢吃螃蟹肉了。这种做法,是典型的南方做派。满清八旗弟子和王公贵族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有之,满汉全席地炫耀有之,要说婉约风雅则免提。《红楼梦》里很多诗词源自明末清初的著名诗人吴梅村、钱谦益、陈子龙和奇女子柳如是等人之手,而这些风雅之士,都是江南才俊。也只有他们,才有可能对烟雨江南传达得那么准确传神。《红楼梦》在越剧中滋润很久,我们现在对《红楼梦》的理解,很多都是因为越剧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因此我有一个偏见,对于《红楼梦》,不是江南人是无法真正进入其中的。即从这么一个角度,我也拥护南京越剧演员李旭丹出演林黛玉———一个曾在越剧中扮演了十年林黛玉的江南女子,无论如何都要比东北那旮瘩、赵本山说过的大城市铁岭里出来的陈晓旭合适吧?即使是在当年,我想出自绍兴越剧团的何赛飞也要比陈晓旭合适得多。
明末的慷慨诗人陈子龙曾和才女柳如是隐居嘉兴,恩爱一时,为此写下一首脍炙人口的绝句《春日早起》:“独起凭栏对晓风,满溪春水小桥东。始知昨夜红楼梦,身在桃花万树中。”
有学者认为这是《红楼梦》名字来源。不妨听之。
叶开:编辑、小说家。出版有长篇小说《口干舌燥》《我的八叔传》等作品。
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