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旭驾鹤仙去，全民纪念，似乎冥冥中，她的命运，也如林妹妹一般，可怜可叹。

　　但我小时候，偏爱的却不是林妹妹。当时我体弱多病，偏偏心有丈夫气，不欢喜女孩子的叽叽歪歪、小气和琐碎，并且似乎无以把握自己的命运，受人牵制。当时是很渴望长大了，能如男子一般行走天下，干一番事业来的。所以，《红楼梦》诸女中，喜欢三个人：一个是鸳鸯，烈性，敢于以死来做选择；一个是探春，遇事明断、果决，虽然她虚荣不愿意承认自己庶出；再一个，也是我最喜欢的，史湘云。史湘云有宝钗的大度、知识渊博，有黛玉的敏捷、才气，最重要一点，她虽也身世不好，寄人篱下，却不幽怨，开朗、宽怀，而身上童真浪漫，明明可见。还有一点，她聪明、幽默。

　　后来长大，我几乎被调教成了有细致情怀的小女子。但若是碰到那种诙谐智慧有加、积极进取有加、风流潇洒有加的女子，便最有亲近的念想。麦李就是这样的。她呆在MSN中，和我对话，不抱怨，不诉苦，言语风趣，却不卖弄，看她急吼吼嬉皮笑脸地打字，几乎都能看到挂在嘴角的几丝狡黠的笑，一闪一闪，闪在我的眼皮下。当时我写了几行字送给她：两只女狐狸，送给李大嘴。

　　这女狐狸怎么回事呢？都是从蒲松龄家走出来的。

　　有一则，叫《狐谐》的，说一个书呆子，一日遇到一只女狐狸，深夜与此女谈笑，乐不思蜀。后来发展到白天也谈，夜晚也谈，朋友们听到房间有人笑，看看，只他一个人傻笑着，不免起疑，便盘问不休。呆子当然不经问，说了女狐狸的事。大家就很艳羡，说要见。女狐狸倒也爽快，见就见，只不能见样儿，可听得声音。于是某一日，众人团团而坐，有打横的，有正对的，女狐狸空气一般地在。只听她将座中想要取笑她的男子，一个个数落了去，笑声盈耳、智慧超群，男人比她不上，人都比不上的。

　　还有一只女狐狸，住在一人的隔壁。那个人，先娶了一个老婆，姿色倒也好，后来又弄了个小的，就喜新厌旧起来，将大老婆冷落去。大老婆不免长吁短叹的，然后就奇怪隔壁人家的女子，姿色也平平，何以她的老公，偏就跟牛皮糖一般粘牢伊，丫头啊，小妾啊，也有几个，却都不很稀罕，整天只和她叽叽歪歪。于是就到隔壁间来讨主意。那女子原来也是只女狐狸，就教导她如何欲擒故纵，如何装扮，笑声得如何，举动得如何，样态又得如何。总之，温良恭俭让倒不必，要的是聪慧、克制和耐心，还有风流。那个女娘，被调教了一番，回去如法炮制，三番二次，果然，收了老公的心。

　　这说的还是怎么对付男人的智慧。至于工作和生活的其他方面，一个幽默而智慧的女子，那是远胜于一个刚愎自用的男子的。

　　塞壬简介：专栏作家。散文、随笔散见于《十月》、《作品》、《书城》等刊物。著有：《孔子：公元551年》。在《东方早报》、《生活周刊》、《第一财经日报》开有专栏。

　　塞壬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