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蟹的学问
小时候不愿意吃蟹,是因为嫌麻烦,艰苦奋斗一通,嘴皮扎破,手也弄痛,吃进去的内容则有限得很。但我的外公却不这样认为。他经常在我面前口述回忆录,说到吃蟹一章,总是描述如下:我们那时候吃蟹,都是用淘箩装上来的。两个人面对面吃,一直要吃到蟹壳宝塔一样堆起来,堆得高高的,连对面的人都看不见。
他老人家对吃蟹的辉煌回忆,在我看来,是不足信的。首先蟹壳堆成山,阻隔在两个吃蟹人之间,使他们无法看见对方,实在没有必要。他们为什么不在蟹壳堆到一定高度的时候清除掉再吃呢?堆到一定高度,要继续将蟹壳放上去,应该是越来越费劲。。其二,隔着一座蟹壳山,对面的人如果悄悄溜掉都不知道,最后谁来买单?
资深的明朝食客李渔先生,不仅懂女人,而且会吃蟹。他在吃蟹季节,每天都要吃两只,一公一母,不蘸姜醋,是为了更好地品尝蟹肉本身的鲜美甘醇。在这一点上,我非常爱国地继承了他的这一文化遗产,凡吃蟹,皆不蘸姜醋。并且,这一优良传统,如今又可喜地遗传给了我的下一代。我的女儿从去年开始,也步入了嗜蟹者的行列,成了食蟹恐怖分子中年齿较幼的一员。不过我们的爱吃,还做不到像李渔一样的每天一对。经济原因或许还在其次,砸锅卖铁,每天买几只蟹,快乐并痛地度过一个蟹季,应该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问题出在没有时间上。两只蟹,要以与嗜蟹者身份相称的慢工细活将它们解决,吃得精,吃得有条不紊,吃得干净得对得起为我们光荣牺牲的蟹,绝对不是一时半刻所能做到的。
因而,与其多而滥,不如少而精。不吃则已,一吃倾情。值得一提的是,今年我已经光荣地提升了吃蟹的段位,已经基本熟练地掌握了将蟹脚尖里的肉顺利地抽出来的技能。每一次将蟹脚尖轻柔地折断,将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一缕蟹肉抽出来的时候,我的心都在快乐地颤抖。
荆歌:著名作家。主要作品有《鸟巢》《十夜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