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记者杨一与艺术院校的卓敏偶遇,她有清澈的眼睛和柔韧的舞姿,戴一串水晶碧玺。仿佛是命运安排,频频相遇的杨一和卓敏相爱了,但是这个水晶般清透的姑娘却使杨一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不要轻易去爱一个人,爱有多深,伤有多重———你是我的爱人,你是我的敌人。
心中的沙漏
我曾经说过,很多事情的出现都不是因为预谋,比如车祸,比如相爱,比如做爱,比如……卓敏怀孕了。那天,她拿着化验单一言不发站在我面前,目光清冷,直逼我心。
我看着化验单上的“+”号,脑子有点空白,“怎么会……”“怎么不会?是不是所有男人遇到这种事情都惊慌失措?”她居然笑了笑,转身走了……
我并不喜欢小孩,九岁那年父母离婚后,我就发誓长大以后不要小孩。我爱卓敏,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应该要小孩。
剩下的日子,她像一朵绽开的温暖柔软的棉花,对生活显示出极大热爱。母爱。
她的坤包里开始出现了育婴杂志,她时时把遥控器停在育儿频道,她饶有兴趣地听老阿姨们絮絮叨叨的胎教;她在逛东方新天地时也会跑到“宝婴堂”驻足流连,甚至有一天我回家时惊愕地发现她以美好无比的表情举着一件小衣服……
我无语,我感到有一种东西在她心里蠢蠢欲动,我要阻止她。
晚上,她从医院复查后就住在我这里,等我洗完澡出来时发现她正对着顶灯看一张胶片,我狐疑地看着片子上的奇形怪状,她笑着招手让我过去,纤纤的手指对片子比画着:“医生说已经两个月了。你看这里这个小圆点,这就是婴儿的胎心,再过一个多月它就会动了……这可是你的孩子。”
我心里一阵前所未有的悸动,我觉得毛发尽竖虚汗直冒,她还浑然不觉地指给我看,我突然无名暴躁:“我告诉你,这孩子必须打掉!明天,我就陪你去医院。”
她吃惊地抬起头看着我,凄婉无助,行将破碎,我依然用强悍的眼神盯着她,企图逃避着某种心痛,她突然绽开一丝笑容,默默收起胶片,去卫生间刷牙、梳洗……她的脸庞越发苍白,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见。我心中一动,从后面抱住她,镜子里,她哭了……我说:“对不起,其实,我只是觉得现在还不适合要孩子。”
“杨一,你这个混蛋!”她穿上衣服冲出门去,消失在夜阑人静中。我没有去追她。
天空湛蓝,蓝得让人心头紧缩,空气清冷,刺激得肺叶隐隐作痛,深深吸一口后我感觉快要眩晕,我们踩着一地积雪向医院大门走去,并不说话,怕一开口就会引发雪崩。沉默,只有雪泥在脚下惹人疼怜地“吱吱”作响,惊呼生命这么短暂即被碾碎。她突然抓住我的手……
“我不想打掉孩子,打掉孩子,我也死了一半。”
“我们并没有做好准备,他只是一个过客。”
我扶着她穿过医院那条悠长晦涩的走廊黯然神伤,消毒水的味道烧灼着鼻黏膜,肮脏的暖气片嘶嘶作响,我似乎感觉两旁长椅上的人们都看着我们,眼神异样……我很尴尬,但保持着面无表情坚定前行;我不去看她的眼睛,只感觉到她的手像石头一样慢慢变冷。
我奋力把手抽出来,才发现她已是泪流满面,然后她被推进那道贴着“肃静”的门内。她已和我分属两个世界。我跌坐在长椅上,等待那扇门被重新推开。
手术后大出血……因为严重贫血,血小板根本没法凝固那些鲜红的血细胞……医生紧急输血,正在急救室抢救。我冲进去的时候,她还在睡觉,但她在迷蒙中感受到我的出现,于是睁开眼睛。我心中一阵针刺般地疼痛,她像一个透明的人儿躺在病床上,她竭力对我笑了一下。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我在亲属栏上签下我的名字。一连七天,我都在医院守候着她。我看着卓敏苍白如纸的脸,心中那个沙漏不可阻止地往下流逝着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