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32版: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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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 年 5 月 15 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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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蒙时代
  这是一部描写一代人心灵成长的小说。20世纪60年代中期,从高级干部公寓和从市井里弄走出来的男女主人公们,带着青春的热情、敏感、躁动和迷茫,顽强而莽撞地为自己的理想和人生寻找理由。可以说,这是一部“老三届”的精神成长史,作者书写了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从来不需要想起也永远不会忘记的一段历史。

  小老大之死

  他们和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有一个短暂的复兴的时期。他们又来到舒娅家里,甚至有两次,嘉宝也来了,坐在大家中间。南昌不禁疑上心来,他和她有过什么事吗?这一阶段的话题是第四国际的兴亡。在共产主义学说里面,那些拉丁文的人名和概念总是激起着科学进步的热情,还带有艺术的气质,特别能满足青年的想像力。他们将这些拗口的人名念得滚瓜烂熟,就像是他们的熟人。他们如此的高昂,声音响亮,情绪热烈,充满着向往。她们,这些听客,很难说有什么同感,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他们的神秘感略有削减。只是,聚会,与异性相处,还继续吸引着她们。

  最近,在他们的说话中,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一个人,话题渐渐集中到这个人身上。这个人就是小老大沙龙里的成员,那个外交官的女儿,她叫敏敏。是小兔子在音乐学院看大字报时发现敏敏的,她骑一辆小轮自行车,一张圆脸,慢慢地徜徉在校园的甬道,表情很出神,却显然与周遭大字报无关。小兔子问她最近在做什么,她说她父母新近又派往非洲某国出使,因那里教育状况不成熟,所以她和弟弟还是留在国内———受教育。

  夏秋之交,气温变化多端,小老大不慎染了风寒。先是高烧,送进医院输抗菌素,退不下来,他从小生肺结核,早已形成肺空洞,这回又急骤发作肺气肿,最终呼吸衰竭。从发烧到死亡仅只五天时间,让家人猝不及防,他母亲都没赶上与他见一面。追悼会那日,大家都去了殡仪馆。来人多是年轻人,小老大沙龙里的常客,互相间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或者是间接的辗转的认识,此时彼此并不打招呼,肃穆地站着,脸色都有些苍白。这大约是他们中间头一回有人死亡。

  南昌看着人丛中他认识的人,甚至,远远的,他还看见高医生。高医生的头发已经留到齐耳,看上去还很年轻。他想到,就是这个人,小老大,将他和许多素昧平生的人联系起来。当人们谈论小老大的时候,嘉宝———南昌想起她也与小老大有一面之交,可说相识于危难之际,嘉宝说:这是一个聪明人!南昌有些惊讶嘉宝说出一个简单扼要的评价。何止聪明?他其实是先知。人在家中坐,却知天下事。南昌想起与小老大最后一次谈话。

  那是从高医生那里回来以后,南昌来到小老大家。小老大家里,飘着一股药味,辛辣而清新。他一进门,小老大便说:药是草木的精华,你别看药是苦的,不是有一句老话,叫做“苦尽甘来”吗?苦到极处便是甜了。他停了一下,问道:那事怎么样了?南昌答非所问:女人真可怕!小老大轻轻“哦”了一声,换了话题———花,小老大说,花是什么?是植物的生殖器。南昌转过头,注意听了。在植物,最美丽的状态就是生殖了。蕊是花最娇嫩的部位,再卑微无名的花,都有蕊,纤巧,精致,那就是植物的生殖器的形状。这是造物的神功,就是这样纤细的器官,担负起繁衍的重任。我们要爱惜花。南昌当时应该耐心一点,好好听小老大说话,其中一定藏着玄机。以后,再不可能追问了。小老大死了,将这个玄机永远地、永远地带走了。

  他们一伙人送走小老大,骑车驶在马路上。这是城市边缘的马路,宽阔平展,阳光铺在柏油路面上,均匀而稀薄,已有了秋意。小兔子的车后架上坐了一个陌生的女孩,还没来得及向大家介绍。他和舒娅没什么了,就像南昌和珠珠没什么了,甚至,和嘉宝也没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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