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西北,因为一次工伤而失去了双腿;她,来自江南,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他们在上海相遇,她做了他的保姆,这一做就是6年,在她的鼓励和帮助下,他成了小有名气的画家。到了该成家的年龄,她不得不离开他;离开了保姆,他的生活完全乱了套。为了非亲非故的他,她的母亲不远千里接过女儿的担子,做起了保姆。有人说这母女俩有点傻,她们自己说:“人活着是得多挣钱追求快活自在,但总得讲个情义二字吧!”
17岁保姆背起4旬雇主学画
1969年的冬天,年仅20岁的蔺述新在兰州郊外作业时一脚踩空,失控的身躯从10多米高的水泥电线杆上坠下。工友们火速将他送往医院急救,由于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部分内脏受损,为了保命,医生们无奈之下对蔺述新实施了高位截瘫手术。
为了后续治疗,单位将蔺述新送到上海做长期治疗,没想到,这一治就是十几年。10多年间,为他服务的保姆也足足换了十几茬,照顾一个瘫痪病人苦累强度令人望而生畏。
1991年春,年仅17岁初中刚毕业的芜湖姑娘金霞来沪淘金,由于学历低,急于求职的她四处碰壁。后来经人介绍,金霞来到蔺述新租住地做保姆。金霞勤快利索,很快就把这个杂乱的蜗居收拾得井井有条。
金霞偶尔得知东家酷爱篆刻,就不断鼓励他。在她的鼓励下,蔺述新报名参加了函授美术篆刻学习班,师从上海著名的“书画印三绝”篆刻老师汤兆基。1992年的一个夏天,蔺述新让金霞去汤兆基家交他的篆刻作业。金霞趁机恳求汤兆基:“汤老师,蔺叔叔成天在家闷坐发呆,精神太差不利于康复,他能不能跟你学画画改善下心境啊?”汤兆基被小保姆的良苦用心深深感染,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第一次去汤老师家上课,面对狭窄陡峭的楼梯台阶,金霞一捋袖子咬紧牙背起高她半个头的雇主,几乎是脸贴着地爬上楼。汤老师看见累得大汗淋漓的金霞,动情地对蔺述新说:“这样的保姆打着灯笼都寻不着,以后还是我去你那,这样折腾我实在看不下去。”
1995年,蔺述新的病情进入稳定期,他想回家了。为了继续照顾蔺述新,金霞去了兰州。回家后,蔺述新学画缺乏高手指点,画技没有进展,他十分着急。一天,金霞路过兰州书画院装裱店,大厅正中一幅大气磅礴春意盎然的四尺牡丹图紧紧地吸引了她的视线。她踱进店堂向店家打听,原来作者竟是大名鼎鼎的“西部牡丹王”王祖铭!金霞多方打听王祖铭住址未果,急中生智的她拨通了兰州一家很有影响力的都市报的新闻热线,在新闻报道的牵线下,她终于找到了这位“西部牡丹王”。在“西部牡丹王”的精心辅导下,蔺述新的画技进步飞快。他的许多画在当地举办的比赛中拿了大奖,其中一幅六尺牡丹国画在一次全国性比赛中力拔头筹,蔺述新顺理成章地被吸收为兰州市美协会员,圆了画家梦。
半百母亲接班当保姆
转眼到了1997年,金霞的母亲多次打电话让她回芜湖相亲。虽然心里舍不得,但蔺述新还是狠心地将金霞“赶”回家。此后虽然天各一方,但生活美满成了家生了儿子的金霞依然惦念着蔺述新。
金霞婚后的第二年除夕夜,一家正收看春节联欢晚会,突然,电视上的小品中出现一个坐轮椅的残疾人,金霞油然想起几千里之外的蔺述新。她赶紧给蔺述新打去电话拜年。金霞得知,她走后蔺述新在当地找过几个保姆,但保姆都因嫌脏嫌累相继离开。金霞将蔺述新的情况告诉母亲汪应兰,汪应兰倍感心酸。母女俩在当地四处找保姆,却没人愿意到西北去照顾一个瘫痪病人。
实在没有法子了,汪应兰干脆决定自己去照顾蔺述新,儿子坚决不同意:“家里有间麻辣涮火锅店,紧挨省道附近工厂林立生意好,放着每月收入两千元的饭馆不搞,去干月薪400元的保姆,还不被别人笑掉大牙?”汪应兰开导儿子说:“别忘了,你妹妹当初在大上海求职处处碰壁,是蔺述新给了她机会有了个落脚地,还教会了她做人的道理,老蔺也算和我们金家有缘,人活着是得多挣钱追求快活自在,但总得讲个情义二字吧?老蔺有难我们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1998年春节后,50多岁的汪应兰辗转来到兰州,接过女儿的班。
冬天,蔺述新一天要尿湿好几次裤子,整个冬季,汪应兰的一双手几乎每天都泡在-10℃的水里洗厚棉裤,冻烂的双手黄水直流连塑料手套都戴不上。这一切,汪应兰无怨无悔,微笑着挺了3年。汪应兰的这双手直到今天还留下后遗症,一到冬天双手就奇痒难奈。
2001年,蔺述新年迈的父母相继去世。在失去双亲的沉重打击下,蔺述新的情绪跌落谷底,他搁下画笔还绝食,对着父母的遗像整日以泪洗面。汪应兰每天都苦口婆心地劝说蔺述新振作起来,但是一点用也没有。
为了让东家恢复信心,尽快从失去双亲的痛苦中走出,汪应兰绞尽脑汁想出一“计”。她悄悄把蔺述新最近画的几幅牡丹图拿到附近的菜市卖,结果好几天都没卖掉。汪应兰急中生智,由她口述,请隔壁一位初中生用毛笔在一张大红纸上写了个“残疾人士重拾人生”的售画告示,介绍了作者身残志坚学画的故事。此招果然奏效,3幅画被一买家以600元买走,还有人讨要作者联系方式,好登门切磋画技。当汪应兰拿着600元向蔺述新报喜时,他喜极而泣。
西北残疾画家易地获新生
就在蔺述新迸发勇气重新拿起画笔半年后,由于长期是坐着,他又感染上严重的膀胱炎,医生提醒他:“兰州气候不适合养病,如果能换换治疗环境,对你的身体大有益处。”汪应兰一听乐了:“老蔺,你不如去我老家吧,那里四季空气湿润,鸟语花香,应该适合你。”两人一拍即合,随即踏上了南下列车。
2002年3月23日,列车抵达芜湖。家人和乡亲们得知蔺述新来芜湖安家,特意租了辆大面包车去接站。安顿下来后,汪应兰花2000多元让儿子买台空调给蔺述新的卧室装上,还在后院新盖一间30多平方米的画室;室外院落种植了许多花草,院子里还砌了口池子,放养上几十尾金鱼和鲫鱼。金家人的热忱周到,感动得蔺述新泪流满面。不仅如此,宽厚的乡邻们也用百倍的热忱来善待这位残疾画家:桃子熟时送给他最大最甜的,西瓜葡萄红枣整竹篮送来。金家门前一下雨就道路泥泞,一位当地的建筑老板为画家的不屈精神和他与保姆间的传奇大爱所感动,出资数万元修建了条金家通往省道的1公里长水泥路,以方便画家的对外交流……
来到了芜湖,怎样才能让蔺述新提高画技呢?有心的金霞把想法告诉了经常去买纸笔颜料的芜湖集宝斋吴老板,吴老板答应帮忙。2003年春季的一天,吴老板专程来到芜湖市著名书画家谢克谦先生的家,说:“一位名叫蔺述新的残疾人托我找一位德艺双馨的书画家学画画,我想请你收下他。”蔺述新住的殷港村离芜湖市区50多公里,女儿又处在即将高考的关键时期,尽管如此,谢克谦还是决定收徒。几天后,谢克谦来到殷港村,自贴路费免费送教上门。
经谢克谦手把手指点,蔺述新画艺再创新高。
2004年农历大年初一晚上,蔺述新突发高烧几近昏迷。汪应兰和儿子赶紧把他送进医院,确诊是膀胱发炎已化脓,须立即送大医院做膀胱切除术。一家人连夜买好火车票。汪应兰带着儿子和女儿用担架抬起蔺述新,送他回兰州做手术。甘肃省立医院派出精干专家主刀为他做了膀胱造漏手术。手术后的几十个夜晚,汪应兰几乎天天和衣而睡照料蔺述新。康复后,蔺述新于当年底再度回到芜湖。
2007年的春节,是蔺述新在这座农家小院度过的第5个春节。节后的这几天,殷港村176号的农家小院热闹非凡,有前来送画交流技艺的艺术家,还有上门拜年学艺的绘画爱好者……蔺述新接待每一位同行时总会笑着说:“我能够有今天,多亏了金霞和她的母亲,她们是我心中最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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