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旧物时,无意中抖落一张发黄的老照片。那是父亲和母亲刚结婚时在北京天坛的合影。父亲身着黑呢大衣,那么潇洒,那么健壮,可转眼间他离开我们已经29个年头了。
父亲是宁波人,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从上海到徐州,因为一口浓重的南方语音,很多人叫他“蛮子”。人们都说“慈母严父”,可父亲却很少对我们严厉,他有着南方人特有的细腻,我的脑海中满是父亲慈爱的影子。
小时候家里生活拮据,全家五口就靠父亲微薄的工资。日子虽苦,却很温馨。每天放学,我们就盼着父亲下班,只要一听到他的咳嗽声,我们姐妹几个就会欢笑着跑过去抢他的提包,那里面常常有一小包花生米,几颗糖果,或是瓜子……这时候父亲就会笑着坐在一边看着我们吃。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到农村插队,生活艰苦,父亲总想在家里给我些补偿。每次我回家,父亲总要亲自提篮买菜,精心烹制菜肴招待我。厂里分了苹果,父亲舍不得吃,小的分给妹妹,大的就一个个用报纸包好,放到米缸里储存起来给我留着。每天晚上他还要翻出来检查一遍,生怕坏了。那一年我病了,医生嘱咐要吃一个疗程的药,一天三次不能间断。父亲怕我忘记吃,就在工作日记上画了一张表,上面写上年月日和早中晚。每天他都要督促我按时吃药,我每吃完一次,父亲就在那个相应的格子上打一个钩,直到一个月后,所有的格子都打满。许多年后,当我再次看到这张表时,已是忍不住泪雨滂沱了。
记得有一年春节,两位同学来我家串门,闲谈中说起某某同学“走后门“上了大学;某某人“托关系”进了工厂。同学走后,父亲神色黯然,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父亲已经上班去了,母亲说:“你爸一夜没睡着。”晚上吃过饭,父亲从床底下吃力地拖出一个满是灰尘的大纸箱,他翻出一本厚厚的《会计学入门》,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拿去好好学吧,以后会有用的!”我知道,父亲老实本分,又没什么得力的“关系”,我和同学的谈话,无意中像刀子一样刺痛了他那颗做父亲的心!那晚,父亲和我谈了很久,他希望我做个老实人,认真学点本事,一辈子有个立足之本。
29年了,岁月悠悠,思念悠悠,每当我看到那些被儿女搀扶的老者,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父亲。您说:“要老老实做人,认认真真做事。”您的话,女儿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