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上不了船
天气冷的时候,早上八点半,闹钟响了。我从来没按照闹钟的指示办事,它把我叫醒,好像就是为了提醒我:继续睡,接下来的是属于懒觉时间。到十一点,或十二点,太阳把空气烤暖了,就起床吧。偶尔在十点来钟起床,觉得自己分明是有为青年,这么难的事都能做到,不干一番大事,太浪费了。
喋喋不休地写了上面这段“床戏”,三点不露,为了说明什么?
为了说明我也是有一件奢侈品的:懒散。我有大把时间可以消磨,可以读一本2000页的书,可以研磨一个生涩的推理;还可以记住最长的英文单词:antidisestablishmentarianism,意思是:反对废除教会国教化主义。也许我下辈子才有机会再用这个单词,那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显摆有闲,可以做很多奇怪的事情。
奢侈品就是用来显摆的。
其实,硬把“懒散”也划归奢侈品,不过是我这个蛮不讲理的穷人嘴硬罢了。我很高兴自己能心情平静地看待世界上出现的物质奢侈品,它们中的许多,都有些奇思妙想、鬼斧神工,看它们的制造与展示,是很好玩的事情。我不需要经济学家来劝慰:那些把钱花在奢侈品上的富人,不要盲目仇恨他们,他们为社会的技术进步支付了成本———任何一件新产品有可能都很昂贵,他们不成为第一批消费者,生产成本就降不下来。
有人要恨富人,那不关我的事,反正我不是富人,有人要恨穷人,那就不行,我是穷人嘛。不过,还是平常心最好,我们不生气,有这工夫,可以看看报纸。
不然,看到真正顶级的奢侈品,更会乱掉方寸。被称为“新奢侈品标准”、造价8亿美元的游轮“Queen Mary 2”下水之前,《纽约时报》甚至还发表了社论,与它们的经常性话题:平等、权利、自由、环保,并列出现。一个人一周的大西洋之旅,从1700美金到40000美金不等,当然,硬省1700美金混上去似乎不难,可是在上面大把烧钱得有足够的实力。
一堆阔佬坐在“Queen Mary 2”上,从英国南安普顿港首航出发时,奢侈品的好朋友———伊丽莎白女王,带着一堆权贵,来敲碎了那瓶香槟。阵仗之大,和当年“泰坦尼克”号首航式差不多,只不过,“Queen Mary 2”上依旧有富家女露丝,穷孩子杰克却是再也混不上去了。万一它也碰见了大船的好朋友———冰山,缓缓沉没时,就没有动人的爱情了,水面上,只荡漾着一层美钞。
我有一张乌鸦嘴。
“Queen Mary 2”还是顺利抵达了美国佛罗里达州劳德代尔堡。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几年前,我和一个朋友从酒店的大堂偷———不,是拿了一本邮轮手册,回到房间画饼充饥,那是一艘逡巡于东南亚海域的邮轮,与“Queen Mary 2”比,只能算是乡下姑娘,可我们还是对她动了真感情。
连岳:著名专栏作家,专栏散见《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等媒体。
连城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