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来早，因为冬天不冷。其实感怀落花的最好季节当是春天，春花明艳，流水潺潺，是落花流水的最欢快意境。

　　落花与流水绝对是中国古典文学的既定意象。不知从哪一年开始，落花与流水依附相伴了。“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李后主是最惹人怜爱的君王，他根本不想做皇帝，偏偏五位兄长早逝，命中“天教心愿与身违”。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词至后主，而眼界始大，遂变伶官之词为士大夫之词。”实是真知灼见。李煜是绝代词人，也是幽囚于北方的亡国之君，他只能于梦中思念南唐故国。亡国的君主已经很卑微，而他心爱的皇后还被宋太宗强幸，这可以算是男子的极品耻辱了。所以他的词意悲凉是理所当然的。由李后主想到唐玄宗，李隆基精通音乐，也是才子，但他也没能保住自己的佳人，并且丢了皇位。宋徽宗赵佶也是个天生的艺术家，书画造诣极高，他最传奇的风流韵事是和名妓李师师那一段见不得光的花前月下，不过还好李师师没有因他而死，所以我对他的怜悯要少一些。历史上战争来临，最大牺牲品是女子，小周后、杨玉环就是典型例证。她们是离开枝头的花，承托自己的男子流到哪里，只能跟着漂到哪里。话说回来，这些君王们何尝不是呢？是才子的，先丢了王位；有雄韬武略的，也不过称帝几十年。他们都是落花，都随时间漂走，想停都停不下来。这个世界，有些事是永远不变的，才子也好，佳人也罢，帝王或者平民，都是被时间带来又推走。大家都是落花，“落花痴逐流水”，而时间一般的流水面对落花永远都是薄情寡义的。

　　朋友写了一本名为《落花与流水》的书。书的前半部分是许多人的死亡，后半部分是一个人的出生。朋友写书的动机，是为了结束生命的一个阶段。书写好了，什么都没有改变成，这多少有点反讽意味。谁见过落花自己漂移呢，这就像人不能改变生死。现代也有唱《落花流水》的，比如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白光、姚莉、张露、葛兰和周璇等一批人，后来姚莉、张露和葛兰去了香港，周璇则在1957年在大陆去世。白光是1999年因为癌症在吉隆坡过世的，同时期的龚秋霞和吴莺音就不知所踪了。庆幸的是，张露有一个儿子延续风华，不过作为歌星的杜德伟，他的任何一首歌曲都比不上母亲当年的《给我一个吻》影响力大。与《落花流水》有关的人和事，也支撑了六七十年，这是个不停衰减的过程。所有的结局都是不能看的，因为归根结底都是一个结局。

　　张艺：女，著名电台DJ，主持的《夜动听》《都市夜归人》等栏目，深受听众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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