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隼,大型鸟类,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每年9月,从北迁南,途经食物丰盛的宁夏。于是,西海固便吸引了大量的中东盗猎者。
在中东,拥有极品猎隼成了当地人的身份象征,致使众多外籍盗猎者直接进入宁夏地区从事走私活动。
由于这些盗猎者身份特殊,对他们进行取证、拘捕都存在种种困难。目前,这条中外协作走私链潜入地下,打击难度与日俱增。
极品猎隼10万美元
11月7日,阿牙孜和雅瑟住在宁夏海原县的廉价宾馆里,每日房费40元。虽然他们穿上当地人的毛衣、西服,但走在街上,他们的大眼珠、幽暗肤色、粗壮身材还是流露出明显的中东特征。
“我们是来收购鸽鹄。”他们说汉语只能逐字发音,但这两字的音,却念得清晰而精准。鸽鹄又叫猎隼,是宁夏当地的一种猛禽,国家二级野生动物,在过去的15年里,一直成为某些外国不法者的走私对象。
9月19日,关于猎隼的保护会议在宁夏固原市召开。马晓波以宁夏海原县公安局出入境管理科长的身份,参加了这个由宁夏公安厅召集的多部门协调会,会议重点是商量如何打击外国人非法收购猎隼。
西海固是宁南西吉、海原和固原三地的统称,干旱让这里成为国内最贫穷的地区之一,这儿也成了盗捕猎隼的主要地区。每逢9至11月,大量猎隼从地球北面迁徙到南方温暖之地,中途取道宁夏。而在这大片的戈壁滩和荒凉丘陵上,有着数量繁多的田鼠、兔子等小动物,这些迁徙通道上的美食恰是吸引猎隼的原因,也吸引着大量非法的捕猎者。
西吉县森林派出所所长张治武记得,1993年前后,大街上到处都是大胡子的长袍外国人,一些当地居民甚至怀抱着猎隼招摇过市,进行买卖。1996年是西吉县盗捕最为猖獗的年份。当年入境的外国人有140多人次,有100以上人次曾被罚款,其中一些限期出境,并有20多个当地人受到处罚,当年罚款数额接近6万。
在国外,极品的猎隼能卖到10万美元以上,其他依黑市价不同或个人癖好而不同。
暴利下残忍捕隼
陆军是国家林业局全国野生动植物研究与发展中心办公室主任。他曾在宁夏长期考察当地的猎隼情况。
陆军说,长期以来,中东国家就有驯化猎隼进行狩猎的习俗,用隼捕猎逐渐演化为一项深受民众喜爱的体育活动,并有猎隼协会等组织,“而且拥有一只极品猎隼已成为地位和身份的象征。”
1997年,国家采用“有限度地出口猎隼,严厉打击走私和盗猎活动”的保护对策,国家林业局开始批准一些中东国家合法猎取少量猎隼。9·11事件之后,这一政策被叫停。
虽然国家林业局和相关专家均未作出精确统计,但他们都承认暴利一说。
暴利之下,甚至有人用染发剂将一只隼涂鸦成黑色极品,并以3万元左右的价格卖给非法外国收购者。
在暴利诱惑下,陆军发现当地农民有各种捕隼的手段。“一般是用一个1米5见方的网来捕,”还有一种方式是,捉到便宜的猎隼后,在其爪子上缚上毛线团等佯装猎物,与吸引过来的其他猎隼,在夺食过程中一同落地。
猎隼带来的收入相对丰厚,一度让海原县不足500元年人均收入的农民们收入大幅提高,让马晓波感到最可恨的是其中的二道贩子。
综合当地警方多位知情人士说法,活跃在海原县的二道贩子共5人,年龄大约在30-40岁之间。早期二道贩子们不懂行情,只是跟着赚“吃茶钱”。倘若外国人生意好,会给这些人茶钱用以庆祝。久而久之,二道贩子们也掌握了个中门道。凭借对当地的熟练,他们“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到农村收购,加价转卖给外国人,甚至自己直接越过到当地的外国人,找到出价更高的买家。
走私途中的悲剧
在走私途中,有一半以上的猎隼因致残或失性而再也不能自由飞翔。
《新华每日电讯》的数据显示,1997年宁夏猎隼仅剩1000多只。仅1992年~1995年,我国新疆、甘肃、青海三省区有关部门共缴获猎隼1000多只,抓获偷捕猎隼者达3000余人。
当时,这些猎隼主要通过汽车运输到北京首都机场,在那儿被运上直达中东国家的航班。由于机场海关严查猎隼走私,为防止猎隼鸣叫移动,它们被白布紧裹翅膀,同时包上头套或者被缝紧眼睛,装在行李或者集装箱的角落,生命力强悍且走私顺利的将可存活。而有一批猎隼在公路运输过程中,因途中时间长久而被闷死。
之后,北京海关监管力度不断加大。猎隼走私者由此就舍弃首都机场,改由乌鲁木齐国际机场和红其拉甫陆路口岸走私。仅1999年一年,新疆共查获走私出境的猎隼186只。一位和外国走私者相熟多年的人士告诉记者,走私者甚至绕道新加坡转机泰国,进而飞回中东国家。
2001年之后,各方严控在中国形成公识。今年9月19日在宁夏召开的猎隼专项打击会议是该区首次联合协调会,会议强调多部门联动,在各个环节加大打击走私猎隼力度。
9月的协调会之后,宁夏的林业、出入境管理两大部门均有所行动,内容包括林业部门基层普法、设立举报电话、建立固原市公安局外国人管理联席会议制度等。现宁夏森林公安局政委刘以瑞说,“至今尚未发现盗猎现象”。
但公安、森林部门展开的联防究竟能起到多大作用,马晓波并没感到很乐观。
棘手的外籍盗猎者
拘捕一个外国人需要非常复杂的法律程序,致使打击走私猎隼成为棘手难题。让马晓波更感头痛的是,涉案人员的外籍身份。“这些盗猎者收购者入境后,都会在我这儿登记。”马晓波说,他们大都持有旅游和商务签证。“但其实他们在当地并没有相关项目。”
甚至有些外国人私下跟他说“我们是搞猎隼的”,当他是朋友告诉他很多内情,但就是不能人赃俱获,所以只能看着他们在县里出没。
固原市公安局副局长申照全对此也有感触,排除一般野生动物保护的难度(比如人赃分离等),猎隼保护的根本困境在于,一种在法律上来说非常复杂的涉外案件,却落在国内最贫穷的西北地区。所以,申照全说,西海固地区对付外来盗猎者很无奈,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只能采用“骚扰战术”,也就是勤加盘查,一旦发现护照到期不予延期。“但我们常常发现,宁夏不给延期,贩卖的外国人又到别的省份去延期,甚至在本人没有离开本地的情况下,护照就延期了。”
“护照过期就罚款。”十多年来,马晓波就以这样的方式对外籍收购者进行“骚扰”。当地罚款的数目也不等,西吉一般是罚2000多,“我们也就罚500元。”
马晓波一直记得,1993年,他在一个冰冷肮脏的库房里见到16只即将被运走的猎隼。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种状态下的隼,“它们黯然、绝望。”放飞中,这些摆脱盗捕的猎隼翅膀受伤,只能对着天空艰难地踱步,根本飞不起来,“即使飞起来了,还有可能被盗猎者再次捕获。”
《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