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甄四奶奶的闺女甄玉兰21岁，是针织二厂的会计，她认识了一个小伙子，叫马敬成，是机床厂的技术员，一来二去的，俩人就有了好感。打那开始，一到周末马敬成都早早起来，跑到甄玉兰家住的大杂院去给她家挑水。往往是马敬成把一缸水都挑满了，院子也扫干净了，甄四奶奶才刚起来，出屋门一瞧，马敬成在院子里乐呵呵地冲她笑呢：“甄婶儿，您起来啦……”甄四爷瞧不上这马敬成，可甄四奶奶瞧这小伙子不错，每次马敬成来她家，她都得拉上小伙子聊一聊。

　　马敬成每周一趟连着挑了俩月的水，这天刚挑了半缸，甄四奶奶打屋里出来了，神神秘秘地把他招呼过来：“哎，小马，我问你个事儿，我听人说，你们机床厂要改军工厂了？说是最近就要全都把你们挪到云南去？”

　　马敬成回厂里偷偷找工友打听，工友吓了一跳，也说不知道。过了三五天，消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说确有此事，最近俩月就要搬啦。

　　甄玉兰不太把这事当回事儿，可甄四奶奶急了，说这可不成，这一走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啊，依我说你们赶紧结婚得了，万一真搬云南去，你们俩要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还可以想办法调过去，要没结婚可就难办了。

　　没过半个月，二人结了婚。马敬成父母在老家，一切都是甄四奶奶做的主。婚礼上二人交换结婚信物，二人各自拿出按照甄四奶奶的安排提前买好的一块手表。马敬成先把他买的表拿出来了，一块“五一”牌的坤表，甄玉兰一看就愣了———甄四奶奶让她给马敬成买的可是欧米伽的！婚礼结束，甄玉兰噘着嘴扬着手腕跟甄四奶奶抱怨：“您瞧啊，老五一！咱赔了！”“嘿，丫头，咱可没赔。”甄四奶奶笑着说。

　　马敬成和甄玉兰婚后关系一直不错。结婚后，机床厂一直没有往云南搬的意思，连消息也都没人传了。

　　甄四爷是1981年初去世的，丧事都是女婿操持的，很是体面。甄四奶奶活了82岁，头些年才没的，去世前有一次，老太太突然跟女婿说起来：“姑爷啊，这么些年了，我跟你实说了吧，当年你们机床厂要改兵工厂搬到云南去的事儿，那都是我编出来的———我是真看着你们俩着急。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我看你这孩子不错啊，怕你们俩一不留神给错过去喽！”马敬成说：“不对吧，妈，后来我们厂的人都传这事儿啊。”老太太一听就乐了：“嘿，我那傻姑爷哎，你要是不跟厂里那些人打听去，他们一辈子也传不起来！”

　　我没见过甄四奶奶，以上这些也只是听说，跟我说这些的人是我的房东，我平时都跟她叫甄阿姨，跟她丈夫叫马叔。

　　东东枪：专栏作家，网站编辑。专栏文字散见《新快报》《南都周刊》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