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25版:副刊·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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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 年 10 月 22 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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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花开
  本书是从各行各业名人的网络日记中精选的性情文字,从不同的视角探讨了人生中诸多现实而永恒的话题。脱下明星的包装,走出名人的光环,卸下智者的头衔,也许,只有在日记中,“平凡人”的角色才能得到真实的还原———至少,是相对的真实……

  关于活着

  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能活到今天,我那时并不懂得什么是活着,只知道活着是要呼吸的。可我知道什么是死———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任凭自己的亲人怎样哭喊。死的情景是我在医院里看到的,我见过和我住一个病房的孩子死了。我几乎不去想活着的事,我太小了,只有8岁。但我已经朦朦胧胧地觉得活着不好:我要打针吃药,要做手术……那一切太可怕了。其实最可怕的还是孤独,还有夏天,没有电扇。妈妈上班前,让我倚着被子坐好,把一个盛满凉水的罐子放在我身旁,她说你要是热了就把手伸到水里。我守着一罐凉水过了一天又一天,每天都那么漫长,都让人不耐烦。我没有玩具,家里也没有收音机,只有一只马蹄表咔嗒咔嗒地走着,不慌又不忙。那就是我活着的声音。

  妈妈对我的病从不绝望,她不断地给医生写信,还把医生请到家里来。我11岁时,有一天,妈妈请来一位军医。看着我不停震颤的腿,还有身上一块块化脓的褥疮,他对妈妈说,这孩子18岁双腿就会挛缩起来,再也伸不开了。医生走后,妈妈对我说,我不相信,你要好好锻炼,你的病一定能好。我不完全懂医生的话,但我懂得妈妈的话。

  我总是笑,苦笑。我没有什么可高兴的事,于是我就在父母面前装笑。有时脸上笑,心里却很烦恼。我学会了忍耐。试着咬牙忍耐。因为书上说,痛苦的时候都咬牙坚持。现在想来,那时候我真的很可怜呢。

  我18岁的时候,妈妈想起了医生的话,她有点得意,说,你看我说吧。

  我继续努力活着。可是我的病情加重了。1976年12月22日,我做了第4次脊椎手术。此前医生对我的病情并不乐观,他们说了我会死去的几种可能:1.肺炎,2.泌尿系感染,3.褥疮———这是脊髓损伤病人最可能死去的症状。

  可我依然活着。我的生命力一次次粉碎了医生的预言。

  很多年了,我总是给自己开处方,我知道怎么预防感染,我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条件再差也要洗头发洗澡,晒衣服晒被褥。所有能够得着的地方都擦得一尘不染。我会给自己针灸、注射、按摩、给褥疮换药。看不见的地方就照着镜子。我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好起来。

  最重要的是,我学会了有病装没病,有残疾装没有残疾。

  我像健康人一样穿着,虽然搬动双腿很费力,可我努力就能做到。我像健康女性一样打扮自己,整齐干净。指甲从来都是及时修剪的。即使病在床上,也要挣扎着让自己整洁清爽。

  多年以后,我见到了山东省立二院神经外科主任张成伯伯,我童年时,他是我的主治医生。他已经老了,他说没想到我能活到现在,是什么原因他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说,乐观坚强是第一!

  后来,我在全国两会上还见到了著名神经外科专家王忠诚教授。1965年,妈妈带我到北京治病,要找的最好的医生就是王忠诚教授。几十年后,我活着,还和他一起开会,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再也不孤独了,少女时代我就有了很多朋友。开始写作后,我却常常给自己制造孤独,因为我必须安静地写。我喜欢很执着地做一件事,比如写长篇时,我会一连几个月不下楼。我也喜欢和朋友们在一起聊天,我不喜欢出去吃饭,我愿意请朋友们到家里来吃饭。在饭桌上,我和他们喝酒,黄酒白酒葡萄酒,我总是哈哈大笑,那会儿我根本不去想自己的病,只觉得活着真好。

  张海迪/文 主要作品有《生命的追问》、《轮椅上的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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