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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 年 10 月 3 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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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铁道兵关于南疆生活的回忆
  1984年1月1日,38万铁道兵战士集体转业,并入铁道部。从此,“铁道兵”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序列中消失。但是,铁道兵的丰功伟绩,却永远留在我军的光辉史册上。2005年末,央视一套电视剧《铁色高原》,首次再现了铁道兵修筑铁路的那些“战”与“火”生活场景。我有幸陪伴一位当年曾参与修建“南疆铁路”(新疆吐鲁番至库尔勒)的老铁道兵,从头至尾观看了该剧。看到最后,“老兵”泪流满面,向记者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遇到“老额吉”

  我叫谈兵。那一年,我在铁道兵新疆某部当班长,在一个大风呼啸的冬日里,奉上级指示,我和四个战友,去天山里面的哈布其哈河边,一个名叫“大西沟”的冰天雪地的地方,看守一处物质仓库。

  那天走得仓促,我们只带了一顶棉帐篷和几块睡觉的铺板,以及铺盖等用具。由于部队刚进疆不久,谁也不会搭“地火笼”。所以,没几天我们几个就都被冻烂了手脚。仓库离部队的驻地挺远,我这个当班长的,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情急之下,我和一位战友一起去到不远处的一家蒙古包里,想找蒙古“老乡”想想办法。

  这蒙古包里有一老一小,老的是一个“老额吉”(老奶奶),小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小格格(小姑娘)。经打听才知道,老额吉已六十多岁了,是这个家的主人,小格格十五岁,学校放寒假了,她是特意从乌鲁木齐赶到天山里面来陪伴老额吉的。见到我们,老人很高兴,赶紧把我们让进蒙古包,扒开牛粪火,给我们熬奶茶。

  这是我们进疆后头一次喝奶茶,热乎乎的一碗奶茶下去,浑身上下从头到脚,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舒服。小格格会说普通话,当了我们和老额吉的翻译,当我把战友们冻伤的情况告诉老额吉时,她拉起我们就走,来到我们的临时“驻地”,屋里屋外都冷飕飕的,也没生火。她一句话也没说,拉起她的小孙女就走了。

  没过多大一会,正当我和战友们议来议去,是不是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对,违反了民族习惯的时候。屋外传来了阵阵“勒勒车”的轱辘声,我们出门一看,只见一老一小赶着小毛驴,给我们拉来了满满的一车干牛粪。我和战友们都激动得哭了。

  自那以后,老额吉对我们来自南方的五个“娃娃”(老额吉这样称呼我们),就像自己的亲儿子。她告诉我们冻伤了以后,要用雪先把冻伤了的地方擦热。再后来,又手把手地告诉我们“托土坯”,垒“地火笼”。

  第二年,随着部队的撤防,我们要走了,老额吉流下了热泪。她在我们五个人的额头上分别都亲吻过后,把我们紧紧地搂在一起,伤心地哭了。

  哈河边的“葬礼”

  1975年底,我当了排长。当时,我所在的连队驻守在天山里面的哈布其哈河边,一个名叫巴伦台的地方办“道碴”厂。负责整个“南疆”线的“道碴”生产任务。

  一天,我们连风枪班的九名战士,在作业面上“清障”的时候,突遇塌方,半边石头山无情塌下来,六名战友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第二天,要给牺牲的战友“送行”了,六口黑黑的榆木棺材,整齐地摆在操场中央。记得那天早晨,全连列队开饭,热气腾腾的馒头,香喷喷的洋葱炒肉。要在平时,准会一扫而光。可是,黑黑的大棺材,让全连的战士们食欲全无,谁也不愿去装饭。大胡子四川连长见此情景,朝队前一站,大吼一声:“立正”!然后,挥动起他那一双大手:

  “铁道兵战士志在四方,预备———唱”!全连战士在连长的指挥下,一口气把《铁道兵之歌》连唱了三遍。

  “为了失去的战友,为了南疆铁路的早日通车,现在,我命令:每人吃三个馒头。”

  下午,我们在冰天雪地的天山脚下哈布其哈河边,给牺牲的六位战友“送行”。全连281名干部战士,静静地站在六位烈士墓前,列队脱帽,没有任何人说话,也没有任何人指挥,一起齐刷刷地跪了下去,用千百年来最最古老的祭奠方式,给战友送行,向战友告别。

  天山深处的小姑娘

  1979年的夏天,上级安排我到塔什店火车站去代职———当站长。

  这个火车站离库尔勒总站60公里,紧靠新疆第一大淡水湖———博斯腾湖。这个火车站,实际上是为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博湖造纸厂”专设的一个转运站。站址建在紧靠“博湖”一望无边的戈壁滩上,气温最高的时候可达摄氏五十多度,艰苦的条件可以想象。

  再后来,我被调到天山里面的哈布其哈河边,在某部训练队当参谋。一天下午,结束训练课目回到房间,我打开收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洗漱。忽然,我发现窗户玻璃上,紧贴着一张稚嫩的小脸盘。在我俩眼光对视的一瞬间,那“小脸儿”对我友好地笑了笑。我出门一看,是一个身穿小绿袍,腰扎黄腰带的蒙古族小姑娘。

  我招了招手,小姑娘进到我的房间,她竟直向我的床头走去,一脸好奇地看着我那小小的美多牌收音机。我明白了,是收音机里那动听的歌声把她吸引来的。

  小姑娘名叫娜仁其其格,她家刚从乌拉斯台草原那边转过来。哈河边对面的那个新支起的蒙古包就是她的家。小娜仁告诉我,她家就她一个姑娘,下面三个全是“巴郎子”(蒙语:男孩)。她刚满十岁,本来她一直在上学的,都已经读三年级了。可是,由于家里自她以后,接连添了三个小巴郎,家里太穷,她阿爸就不让她读书了。但是她告诉我,她做梦都想读书……

  大概过了五六天,我们训练队放电影,小娜仁又来了。这一次,她还带来了她的三个弟弟,一进屋,小娜仁就嚷嚷着要我放收音机给他们听。在她的弟弟们听收音机时,小娜仁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来,告诉我,这是托她的同学找到的一套小学四年级的教科书。她阿爸说了,只要她每天做完家务事,她就可以在家里“自己读书”了。说到这,小娜仁似乎有什么事对我不好说,愣愣地站在那里不说话。过了一会,我意识到,小娜仁可能是想要我辅导她学习。我问她是不是,她对我点了点头。我对她说,我答应你。小娜仁高兴地在房间里转起圈来。就这样,我成了小娜仁的业余辅导老师。

  第二年一开春,组织上要送我到内地的一所军事院校带职学习两年,而小娜仁全家也搬到乌拉斯台那边去了,我们就分开了……

  30多年过去了,我也年过半百,但常常回忆起那段生活,每次都思绪万千……谭正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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