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凌霄一家
蒋凌霄觉得她一生中做出的最英明决定就是毅然把儿子蓝大伟送到新西兰去读书。
说实话,儿子蓝大伟大多数时候还是个挺不错的孩子,他健康阳光。每天背着书包去上学,晚上回到家里一进门先响响亮亮地高声喊着,妈,我回来了!然后就卸下沉重的书包嚷着,妈,快点,我渴死了。等蒋凌霄递上水,蓝大伟就抱着水罐咕嘟咕嘟地喝上一大通,喝完水,蓝大伟就满世界地找东西吃,然后再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跟在蒋凌霄的身后给她讲每天学校发生的种种有趣的事情。到了饭桌上,蓝大伟一边吃着饭一边跟父亲蓝天祥热火朝天地谈论着欧洲联赛、西甲联赛和英超联赛,谈NBA,有时还跟父亲一起预测本期足彩的结果。闲时,蓝大伟还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头上包着彩色的方巾,戴着耳麦一边扭着胯一边听着欧美的摇滚乐。十八岁的蓝大伟单纯、时尚,没有一点恶习。
但这并不是说蓝大伟是个十全十美的孩子。蓝大伟有一个致命的硬伤,那就是他的学习成绩不理想。蓝大伟属于那种学习态度好,但成绩始终上不来的那一种学生。特别是进入高三后这个问题就更加突出了。就要高考了,蒋凌霄为他的成绩真的快急白了头,给他请家教给他培优不知花了多少钱。不管是培优也好请家教也好,不管风吹浪打点灯熬油蓝大伟从来没有怨言。蒋凌霄让他上哪儿去学他就去哪儿,可是学回来了该不懂的还是不懂,一样的问题当时搞清楚了,换个地方就又拎不清了。
蓝大伟的老师曾明确地告诉过蒋凌霄,以蓝大伟目前的学习成绩上大学很有点悬。把蒋凌霄的圆脸都气成椭圆了,她儿子怎么这样不争气,很长时间看着蓝大伟都没有笑脸。本来幸福和睦的家庭一夜之间蒙上了阴霾。那段时间家里的空气紧张极了,蓝大伟的话很少,回家时不再响响亮亮地喊妈了。而是一回来就龟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时低着头匆匆地扒两口饭就又进屋了。丈夫蓝天祥有些不忍心地悄悄对蒋凌霄说,算了吧,条条大路通罗马,别把孩子逼傻了。蒋凌霄气恼地说,你说的什么话呀,难道他智商有问题?要是智商出问题也是你们家遗传的。我们家三代出了五个大学生,你们家最好也就是个大专。女人就是这样,跟丈夫生起气来就要横蛮不讲理的。蓝天祥连忙说,好好,随我好不好,我的智商有问题行了吧!你别逼我儿子了。
蒋凌霄看了丈夫一眼叹了一口气说,你以为我愿意这样逼他?他要是一个女孩子我早就算了,以后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靠着老公吃饭。可他是一个男孩子呀,这个社会竞争这样激烈,他没有文凭以后怎样成家立业!我是为他的前途着急呀!自从蓝大伟上了高三,这个家就笼罩着沉重的气氛。
蒋凌霄在一家企业做统计员,统计室是女人扎堆的地方,大凡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女人在一起比较关心的是谁家老公会赚钱,谁的衣服有档次,谁的孩子学习好。除了孩子学习这一条,其他的蒋凌霄都挺优越的。她的丈夫原是电信局的一个工程师,几年前出来自己做,开了一个手机店。前些年手机的生意好做,赚了一些钱先买了房后又买了车,生活自然比一般人好些。蒋凌霄在统计室做了这么多年也算老资格了,去年还评上了中级职称。平时在单位里年轻人都喊她蒋姐蒋姐的挺尊重她的,工作也还顺心,除了儿子的事让蒋凌霄闹心以外,蒋凌霄应该是活得很滋润的一个女人。
母亲将自己的教育理想不择手段地施加在孩子身上,用各种方式催促孩子奔向那个目标。一旦孩子达不到,痛苦就会随时袭来,并引发悲剧。蒋凌霄一家的悲剧就是这样产生的。为供养儿子出国的高额费用而破产的蒋凌霄在她居住的城市里,见到靠她的血汗钱过着富足生活的儿子蓝大伟时,她的精神世界霎时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