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思》8。15《孩子,我把你捐出去了》
困扰上世纪70年代这批人的大问题之一是:到底要不要生呢?再不生就太迟了。不生,好像与人的本能格格不入,生,又好像是武断地把一个人带到这个并不令人很愉快的世界。
尤其是生活空间在城市里的70年代生人。如果住在空旷的乡村里,这是不需要考虑的问题,一个人必须得有很多麦子、很多羊、很多孩子以及一个生育得变形的老婆。
城市化的最重要后果之一就是降低人的繁殖欲望。生活成本高企———安全套都两块钱一枚呢———个人空间逼仄,快乐体验减少,这些都增加了人的繁殖成本,甚至动摇了人的繁殖本能。中国城市化最早的上海人口增长率进入了负增长就是最近的例子。
东京年轻人不愿意生,这不是新闻了。
汉城的年轻人也不愿意生,这也不太出乎意料,虽然韩剧中充满了变态的生殖崇拜———艺术与生活总是有差距的。
欧洲人也不愿意生了———对不起,把十多年前的资料拿来用了。
美国人也不愿意生了。美国的愤青批评家剧烈批评这种“自私行为”,因为没有人口,自由与民主的载体没有了。说得也是,没有了人,什么理论都没有用了。
可不正因为人要成为种种载体,所以让我们感到疲惫吗?
美国人找到了折中方法,不愿意生可以,捐点精子总可以吧?尤其是那些诺贝尔奖得主的精子,恨不得用强力让他们留下。也许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又有了一条支持杨振宁的理由。有个专栏作家去体验了一下捐精过程,本来只想去看看的,后来人家用一句话把他的精子激了去,“想捐可以,不过,得看看你的精子合不合格。”检验合格的报告出来后,他就充满自豪感地捐了出去。
精子银行的广告语是不是可以这么写:
与其浪费,不如捐献!
反正你也没什么损失!
留着,也不能升值!
送精子,好精神!
当然,广告语再有诱惑力,也很难骗走别人的精子。记得早年我们的一些精子银行倒是不缺精子,可那“不缺”却是违反规则得来的,他们让几个无良大学男生没日没夜地“捐赠”。
BBC曾做了一档节目,第一批人工受孕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了,他们真诚地说:我并不想打扰他的生活,我只是想见他一面,看看我的父亲长得什么样……那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当年捐精的人,是不是有股寒意从脚跟生起?小蝌蚪找爸爸,这是阻挡不了的本能。
但愿,将来不要有十万个孩子找那几个无良男生吧。
所以,捐精和生殖一样,是个值得严肃考虑后再做决定的事情。草率不得。
连岳:著名专栏作家,专栏散见《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等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