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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革”中的北大工农兵学员
·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与一位音乐家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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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 年 7 月 15 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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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中的北大工农兵学员
  在北大的那段日子里,我受益匪浅,学到了好多知识。给我们上课的也都是北大的著名教授。尽管当时我们的文化程度参差不齐,但北大中文系的老师非常了得,他们深入浅出的讲解,几节课下来,就解决了我们在中学里几年没能解决的问题。

  我是当年第一批进北大的“工农兵学员”中的一名,经历了一些值得回忆的事情,略述在此。

  天上掉下个上大学名额

  1969年,我入伍进四川,分配在成都军区通信总站维护队(连)当战士,由于表现好、文化程度高(我是老三届,1967年高中毕业),很快就当上了连队的文书又入了党。入伍第二年的8月22日,也就是1970年的8月22日,我随总站站长到重庆出差刚回成都,指导员找到我说:“组织上决定让你去北京大学学外语,这个表格你填一下。”由于“文化大革命”期间停止高考,我没能上成大学,没想到入伍后倒被组织推荐上大学,而且是鼎鼎大名的北京大学,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着实很高兴,急忙问指导员:“学哪门外语?”指导员说:“听说学印地语。”我又问他:“印地语是哪国的语言?”他回答我说:“大概是美国的,美国不是有印地(第)安人吗?可能是他们的语言,你们学了印地语,可能将来到美国帮助印地(第)安人闹革命。”还能出国闹革命!他这一说,我就更高兴了。直到入了学,才知道印地语就是印度语,与美国的印地(第)安人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我们9月1日前陆续报到,后来知道包括短训班一共是一万多名新生。有人说北大是“三个教职员工保障一个学员”,又知道了当时北大教职员工是三万多名。学外语的东语系、西语系、俄语系基本上都是解放军学员,那时的战备观念很强,是为部队普及外语喊话和搞情报培训教员和人才的。当时,校本部的工农兵学员解放军学员占一半。我们印地语专业的一百多名解放军学员,来自成都军区和乌鲁木齐军区,是为中印边防备战做准备的。

  江青姚文元参加开学典礼

  当时,由于“文化大革命”的破坏和往届生早已离校,北大校园里显得很是萧条和破败,到处荒草萋萋、废纸遍地、门窗破烂、垃圾成堆。我们入学后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打扫卫生、清运垃圾。由驻校的工宣队和军宣队组织我们实施,因为太脏、垃圾太多,我们一连干了几天,才使学校基本恢复了原貌。工宣队和军宣队的全称是“某某某厂工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和“某某某部队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

  9月1日,全校师生集中到北大东南角的大操场举行了开学典礼大会。记得江青、姚文元等出席了大会,当时中央正在开会,听说他们是请了假来参加开学典礼的,典礼一结束,他们就匆匆坐车走了。贴出“第一张马列主义的大字报”、点燃“文化大革命”导火索、曾红得发紫的聂元梓也在主席台就座,最后让她讲话,她就应付了几句。开学典礼的第二天,就进入了正式上课学习。除了个别系,大多数系工农兵学员学习的内容和“文革”前的学生学习的内容大同小异,只是政治活动很多,动辄就集中开会、集中讨论。学员们每天只能听工宣队和军宣队摆布,上文化课的时间很少。

  有的大学生只小学毕业

  当时,入校的工农兵学员,年龄大小不一、文化程度参差不齐。有的只有小学毕业,有的人听不懂课,有的人记不了课堂笔记。为了弥补这些工农兵学员的文化不足,学校安排中文系的老师集中给大家上语法课,从基础学起。一开始安排在可坐百人的小教室里,谁知道需要补课的人很多,每个系里都有,没办法就挪到大教室。来听课的人越来越多,后来,多达千人听课,学校就干脆安排有关教师在大礼堂里讲课。北大中文系的老师果然了得,他们深入浅出的讲解,几节课下来,就解决了我们在中学里几年没能解决的问题。

  教授充当门卫打扫厕所

  工农兵学员刚进入北大的时候,除了周培源等几个毛主席、周总理钦点的教授在正常生活、科研、教学、工作外,其他的教授,如冯友兰、季羡林、王力等还没有恢复自由,还在被“专政”,还在“劳动改造”。我们东语系学生生活、学习的那栋楼,楼门口的传达就由阿拉伯语专业的一位姓马的教授充任,楼里厕所的卫生就由日语专业的一位教授打扫。有人说他俩是“坏人”。

  有一个星期天,我同几个战友准备上街去逛,途经传达室的时候,那位看门的马教授正在看外文书籍,他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你们来北大学习,是一次好机会,一定要抓紧时间多学点知识,不要跟着他们胡闹。否则,将来会后悔的。”我们对他的忠告很是感激,当时就认为,他是一位可爱的师长,不是什么“坏人”!后来,有空闲我们就去传达室同他攀谈,很受教益。

  当时,造反派连一些大师们也不放过,也收拾他们、整他们,我在校园里就几次看到大哲学家冯友兰先生,夹着手杖,从校园的大东北角宿舍区,橐橐地走着去大西南角的行政区听训话。

  季羡林掏出一千元交党费

  泰斗级的大学者季羡林先生,“文革”前是北大东语系的系主任、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梵文专家,当时校方专门把他从江西五七干校叫了回来,专门负责我们印地语专业的讲义编写工作。季先生的治学态度十分严谨,对学员又十分真诚。他一点大学者的架子也没有,一有空闲,就到我们这些解放军学员的宿舍里,和我们推心置腹地交谈,有时还请大家去他家中做客。

  当时,北大教师之间,派性很严重,有人借清查“516分子”之机,往季先生身上泼脏水,当时,他在大会上把他“文革”以来每天的活动讲得一清二楚,并且都有证人,使居心叵测的人无机可乘,阴谋落空。当时,校方有一个指示:确因教学需要,可以让一些“有问题”的教师,把“问题”在大会上给大家说清楚,放下包袱,解脱出来,参加教学工作;是党员的可以恢复参加组织活动。季羡林先生在大会上的讲话引起东语系全体工农兵学员的共鸣,全体党员一致鼓掌决定恢复他的党员资格,让他参加正常的教学和组织活动。季先生十分激动,当即就掏出身上带着的补发的1000多元钱工资,交纳了党费。在当时,这1000多元可不是个小数目,拿它可以买近万斤面粉、可以给上百个解放军学员发一个月津贴。

  值得说及的是,在我们结业离开北大的时候,季羡林先生、金克木先生他们不顾年老体弱,大老远地跑到北京站来送我们,火车开动了,他们还站在月台上擦着眼泪,撵着、跑着挥手致意,足见我们共同生活的这段时间,结下的师生情意、同志情意是多么的深厚。

  天安门城楼前见到毛主席

  我们入北大不久,就接到上级通知:国庆节要举行大游行,毛主席要在天安门城楼接见大家,从现在开始,进行队列训练。

  一开始安排我们每周六下午在大操场练正步走,“十一”前几天,又集中练了一个星期,练得腿都肿了,可大家的劲头丝毫不减,一点也不马虎。国庆游行的前三天,我们就进入了临战状态,晚上学校用大卡车把大家拉到天安门广场进行编队、彩排。“十一”前一天晚上彩排时,用卡车拉来了一些崭新的肚兜连裤的蓝色工装和白衬衣,让解放军学员全部换上,充当工人参加游行。

  “十一”那天,我们凌晨三点起床,换好衣服。洗漱后,每人发了两段香肠、两块面包、一个苹果,就坐上卡车出发了。卡车把我们拉到东长安街北京站的东边,下车后我们就在那里列队坐下等候命令。当时,游行队伍组织得很严密,120人一个方队,10个方队有一辆彩车。马路边临时搭建了很多厕所,也安排了很多茶水供应点,解手、喝水都很方便。等啊等啊,等得大家心急火燎的,可游行就是不开始。

  大约在上午10点钟的时候,扩音器里响起了《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声,大家精神为之一振,知道游行就要开始了。游行踏着进行曲的节拍进行,游行速度时快时慢,大概在11点多钟的时候,轮到我们方队过天安门了,这时恰巧碰上毛主席他老人家离开检阅台进休息室休息。我们这些解放军学员,大都来自边陲,进京不容易,错过今天,再见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机会几乎没有。所以,大家手挽手站在天安门城楼前,口里高喊着“我们要见毛主席,我们要见毛主席!”定在那里不动了,任凭总指挥在扩音器里高声呼喊、高声劝导。僵持了几分钟,毛主席他老人家还真出来!这时,我们也不管队形不队形,都高呼着“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往天安门城楼下拥。由于我们的队形太乱,致使这段画面,在制新闻纪录片时,被电影制片厂掐掉了。

  一年后,我就从北京大学毕业了,又回到了原来的部队。

  (李荣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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