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沁阳 刘笑关

不提防，一朵栀子于秋意浓浓时开了。

默默地，它缀在暗绿的枝梢。瓣数倒不少，只是瓣片略显薄小；花色依然洁白如玉，只是秋阳如烟，给那光泽添了一丝迷蒙；清香还是涟漪般扩散，沁人心脾，只是不及五月暖风下的浓郁。总之它缀得不是那么热烈纵情，那么骄意盎然，而像一位腼腆的农家小姑，倚篱掩面，笑得拘谨，羞赧。

在我们这里，栽插栀子是一种风尚。无论你活得潇洒活得沉重，也无论你年华青嫩还是两鬓染霜，都浓着这一份雅兴。庭院里，竹篱旁，溪边井畔，随处可见一簇簇一蓬蓬的栀子树，青翠欲滴。几丝春雨润洒，几声燕语剪过，白生生的骨朵儿便全开了，浓浓的馨香扑人面鼻，覆盖了整个村落，弥漫于沉沉旷野，熏得月儿星星也步步缱绻。这时节，无人不夸耀自家的花事。我也总要引些人来到我的小院，品赏我培植的这几树风景。

面对这不提防绽开的一朵，惊异一瞬，便没入一层莫名的寡淡。花无言，人亦无言，花与我相视，就自然构成一种距离，一种角度。我该去领哪些人来，见识见识这秋日的一朵？

不足与外人道。心想，这只是我的小院里发生的一个小偶然，就当是一点隐私。任你是丹青妙手，这一回无疑是个“败笔”；任你是抒情歌星，这一声无疑是“唱走了调”——既不为春意，亦难成秋色，凸显些什么，渲染些什么？终不过一朵孤零零的无言，欲说还休。

怎么回事，众香国不也如同人类，对时序与节律充满图腾式的崇拜么？何时该谁站出来一笑，桃还是荷，梅还是兰？微笑抑或大笑？秋日栀子，你是弄错了季节还是季节欺骗了你，是被逐至此还是受群芳推举？

就只有我这么探问、深想、强说，而栀子仍在秋阳下白着、香着、笑着。或许我的故作多情又构成一种新的距离、新的角度。不解的是我，猜度的是我，惊异、孤独的是我，而栀子还是栀子。

栀子是五月的女儿，谁都这么认定。其实事情在初始往往只是偶然，而聪慧的人们一感知便成经验，一归纳便出真理。于是栀子就只得这么着：非五月不得来潮，五月里又非绽开不可。

我想，栀子与五月何必非要有这种联系？众栀子也不必一哄而来一哄而散，不必非要毫无顾忌地挥洒，也不必全然抑郁着一片寂寞。而秋阳下爆出的这一朵，既来，既笑，便是一种生命意识的肯定与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