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卢卫宁

地中海的炽烈阳光流泻在伊比利亚半岛，四月的西班牙俨然夏天。我们走进满城绿荫的塞维利亚，不承想与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忽然“邂逅”。地球人熟知的这位传奇人物，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发现新大陆，开启了大航海时代的序幕。有关他的事功，各国史家辩证了500年，恩格斯的著作中也有论及。若论人类航海的大历史，说他与中国的郑和“星辉相映”，应无异议。

塞维利亚古城位于直布罗陀海峡西北方，瓜达尔基维尔河由此注入大西洋，1492年8月，雄心壮志的哥伦布从这里扬帆，踏上未知的航路。如今，金橘累累的茂树掩映中世纪的街道，马蹄儿在弹石路面迸出脆响，千年旧王宫游人如织……始建于公元8世纪的塞维利亚大教堂占地2万多平米，哥特式建筑的富丽堂皇加上超大体量，气势惊人。它名震欧洲，概因规模不凡，且哥伦布归宿于此。

进得城堡般的老教堂，所有人屏声静气。巨柱与拱肋托起无数穹顶，雕像列队一望无际，目测主厅至少5000平方米以上。一间侧厅内，哥伦布墓样貌独特，大半人高的大理石平台上，四位神情肃穆的壮士抬着一具灵柩缓步而来。群雕人物高约两米多，铜质绘彩，神态肌肤及服饰逼真。这几位身着王袍冠冕者为君主形象，正是他们“应天顺时”，终使各自统辖的四个王国合成统一的民族国家西班牙。

哥伦布发现美洲，对西班牙的强势崛起厥功甚伟，然而他晚年身陷毁谤，贫病潦倒。1898年，西班牙人将他从古巴移葬于此，在想象中为他补办这场隆重的国葬，表达迟到的歉意。雕塑家呈现的这一幕“西班牙故事”细节拉满，使人过目不忘。

从大西洋往地中海，我们穿过西班牙的美丽国土，惊艳于巴塞罗那的风情万种。市区近2公里长的兰布拉步行大街，雍容尔雅的古建筑，琳琅满目的市集，美食古玩行为艺术林林总总……热闹如“清明上河图”。大街的起点加泰罗尼亚广场，花团锦簇，清泉喷溅，雕像环绕，春风沉醉……美得那样张扬、明艳、奔放。

大街终端是哥伦布海滨广场，哥氏首航归来在此登岸谒见国王。广场上赭色纪念柱高50米，柱顶哥伦布遥指美洲。柱身和底座上环列十数位人物雕像，雄才远略的伊莎贝拉女王、费尔南迪国王坐立其中。当初，“双王”夫妇倾听了这位意大利人的游说，慷慨赞助他的探险梦想。现在，两位“领导”让出显赫位置，哥伦布获得了英雄般的抬举。

在纪念柱前远眺，蓝天碧海间飘来片片云帆，忽然揣想，倘若哥伦布渡到中国会怎样？据说，哥伦布出发时怀揣女王致中国皇帝的信，还有《马可·波罗游记》。他坚信，中国的城市壮丽繁荣，印度遍布黄金，他四次登上美洲却以为到达了亚洲。上天眷顾勇毅之士，为其打开了幸运转门，但他与中华无缘。

史载，15至16世纪之交的中国皇帝明孝宗，算得上“中兴”之君，他若是接见乘着三桅帆船破浪而来的哥伦布，会不会感受到异质文明的某些刺激？进而想起前朝郑和七下西洋的浩大舰队？抑或对“地圆说”初获启蒙，对经略海洋的重要性有所省察？惜乎，郑和逝世后朝廷早已主动放弃了海洋，大明与西方的彼此打量，要等90年后另一位意大利人利玛窦的到来。

500年云奔潮涌，浪花淘尽英雄。与很多国家类似，西班牙也经历兴衰沉浮。当现代文明的惠风拂过地球村，多元文化与多样生态得以竞显其美，交织成令人神往的“诗与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