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 赵光琦
这株薄荷还是四年前佶夫给买的。去年秋末我剪了些枝头扦插,都活了,便成了两盆。至夏初,齐刷刷长得很旺。
按指南,薄荷是越剪越肯长。两盆的茎叶足足剪下一簸箕。嫩泛泛地带着绒毛。剪的时候就心疼。说把它就这么当垃圾扔了,实在是不忍心。就想做成茶。可没找到相关资料。仲春时节,居家镇江的弟弟登山踏青,兴之所至从野生茶树采摘了许多叶芽,弄回去学着炒茶杀青。毕竟是“初试云雨情”,带给我品尝的他的作品,蔫巴巴的,青没杀到火候,更没有烘干。喝到嘴里的滋味,也仅是他的闲情清趣了。
我知道薄荷是有挥发性的,本能地觉得不能炒。干脆就无为而治,晾干。没几天即干透了,手在上面摩挲,发出薄壳细碎的声响,随之薄荷味如袅袅琴音游进鼻腔。真是绝妙的体验。
赶上这几天暴热,我想到了我的薄荷茶。
取一撮干叶放进玻璃杯,惦记着它的挥发性,便先倒点凉开水将叶润透,接着开水冲泡。叶片慢慢舒展,像初醒的美人伸着懒腰,然后从杯口缓缓摇落。茶汤微青带黄,而叶片则呈青黛,叶脉俨然,一如刚从枝头摘下。当然,它的功能性也绝不逊于观赏性。唇吻未及通透之气已倏尔入鼻,及至小抿如酒,霎那满口绽放烟花,随之那泓清冽便争先恐后顺流而下,所经之处一片澄明。
去年建民回来,春亮曾让儿媳“应急”寻来两大罐薄荷酒,是用鲜叶浸泡的。味,更为浓郁,不似干叶的醇和。那两罐薄荷酒更似甜饮,被我们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座,你来我往中罄尽。薄荷的香气掺和进朦胧的灯光,氤氲进建民所讲他出生入死的场景。那晚的记忆便弥漫着薄荷味。
俗谚有“小人发财如受罪”,是说寒酸之人,突然受益时的手足无措。我大概就有点这副德性。今天在薄荷茶里放两朵白菊,明天在薄荷茶里放几茎金银花,再不,就放几丝藏红花……每天呈现出的便是不同的杯中风景。隔杯相看,色泽纷繁,摇曳生姿,俨若茶的“插花”。而无论怎样的配伍,汤汁总是琥珀的基色。其实,这杯薄荷茶不就是一块活色生香的琥珀吗,其中浇注的是心情。
佶夫偶尔会买本文学类的书,随便放着。我知道他不会看的。偶尔会买一株绿植,带回来“爸,你养吧,我养不好”……薄荷,就是这样转手于我的。儿子和我一样,不太习惯表达细腻的感情。
一切皆有因果,于是,我得以晾出一簸箕薄荷茶。薄荷茶的功效很多,而“提神、醒脑、解郁”,最合我意。
薄荷真是耐剪,且是剪一遭,枝头分蘖一次。这不,前次的薄荷茶还没喝完,新一茬薄荷比之前更为蓬勃地在对我招摇了。剪完下一茬,再施点肥,就静待花开了,花开淡紫,质雅有疏影致。薄荷的花语是:愿与你再次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