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铜陵 章铜胜
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先是被自己吓了一跳,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仔细想一想,又觉得坦然了。如果以四季来对应人生的话,那春天正是一个人的少年时光。借用唐伯虎在《老少年》中的句子“人不轻狂枉少年”,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人不轻狂枉春天了。
春天,万物复苏,生命的萌动,是这个季节最美的自然风景。在春天里,一个人若是想躲进书斋里清静一下,去书本里寻找春天,无疑是愚顽的。如果只是迫于生计,而无暇停下忙碌的脚步,看看身边的风景,应该也是辜负了这个春天的。在春天里,我们应该学着去做一个寻找春天的浪荡子,到山间水畔去寻花问柳。
立春以后,我就经常去江边的绿道、公园的湖边和凤凰山下的溪畔,去看柳树,也看杨树和枫杨树,它们都是在春天较早发芽的树。柳条披垂,当它在风中变得柔软的时候,就有米粒般大小的嫩芽缀满了枝条。杨树上看不到什么动静,可能是它们的枝条长得高一些,不太惹人注意。柳条绿了的时候,杨树上也张开了一张浅黄淡绿的网。枫杨树是耐得住性子的,它的干和枝都很粗笨,枝易折,干也易被风吹断。春天,它的叶子生得也干脆,好像是在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一眼望去,一棵枫杨树就跟疯了一样,转眼就绿了,是那样浅浅嫩嫩的绿。
都说春花浪漫。纵使花浪漫,也需有心人去发现。梅花开时已是春,我先去寻的是梅花,梅花的红,像是在为多彩的春天开笔。迎春花总是躲在一旁,悄悄地吐出一朵一朵的小黄花,等它黄花满枝时,才让人为之惊叹。野地里的小花,如繁星,也是不大惹人注意的,等它们蓝白红黄紫地开了一地,你才知道它们在春风里营造的浪漫氛围,如春风般浩荡。紫花辛夷和白花木兰,开得比较早,落得也快,它让我在春天里早早感受到花开的浪漫和伤感。等到樱杏桃梨次第开的时候,我已经在春天寻花的路上感到些许的疲惫了。
在春天,还是要做一个痴狂之人,与两三知己,携酒郊游、赏春,饮完春酒,簪花满头,醉而归,人生何乐至此。古人是崇尚和喜欢簪花的,在春日里尤其如此。诗人杨万里曾在诗里写过此事。在宫中的筵席上,他目睹簪花的盛景后写下:“春色何须羯鼓催?君王元日领春回。牡丹芍药蔷薇朵,都向千官帽上开。”
苏轼也喜欢簪花。他在《次韵子由月季花再生》中写过:“聊将玉蕊新,插向纶巾折”,簪的是月季花。苏轼还簪过牡丹花,他在《吉祥寺赏牡丹》一诗中说:“人老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醉归扶路人应笑,十里珠帘半上钩。”
在春天,还应该去做一个深情之人,满怀自然之情,却能不坠尘世之深,能用情,也能超脱。轻狂并非不用情,反倒是用情深的人容易有轻狂之态。苏轼的《西江月·顷在黄州》一词不长,但我更喜欢这首词前面的一段小序,他在序中写道:“顷在黄州,春夜行蕲水中,过酒家饮。酒醉,乘月至一溪桥上,解鞍曲肱,醉卧少休。及觉已晓,乱山攒拥,流水锵然,疑非尘世也。书此数语桥柱上。”我最喜欢苏轼的豁达和超然物外的智慧,他用情深,却不流于俗。那个春夜,那座溪桥,便是苏轼的心安之处了吧。
我在春天寻花问柳,我对春天用情深深,我想用一种平时没有的轻狂之态,唯有这样,才不算辜负春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