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 陈卫中

  前段时间，去南京看江心洲上的红高粱。其实，江心洲的高粱地只有50亩，盆景似的一小块，但红红的高粱还是吸引了很多生活在钢筋水泥丛林中的城里人。看过了城里的红高粱，我不禁想起一辈子生活在农村的父亲，他曾经用高粱穗做成笤帚。父亲的高粱笤帚，陪我走过了大半生的日子。

  高粱从来就不是填饱肚子的主粮，父亲不舍得成片种植高粱，在拾边地，或者在大田里套种一些高粱。乡下人家总得有几把笤帚，谁家也离不开。每年高粱收获以后，父亲就忙里偷闲做些笤帚。最好的时候是雨雪天，有整段的时间来做。看父亲做笤帚，是童年的一件趣事，有时父亲还让我帮一些小忙。

  收高粱时，父亲就把穗和其下的尺把长的秆割下来，晒干后收贮好。开始做笤帚时，先把它们排在地上，喷上点水，回软一下。捡四五枝扎成一个小捆，用木锤把秆敲裂使其便于扎紧。父亲找来一根非常结实的麻绳，一头拴在自己的腰间，另一头系在一根短木棍上。把准备好的小捆高粱穗的秆在麻绳上绕一周，用脚蹬短木棍，这样那根绳就给高粱秆上劲，再用细绳扎紧。如此，把五六捆扎在一起，再用细绳把高粱穗编扎起来，或成扇形，或成斜铲形。高粱秆做笤帚柄，根据需要剪去一些多余，粗细以手握舒服为准。把高粱穗前端剪平齐，把手柄修整好，一把笤帚就做好了。有时，为使笤帚既实用又美观，父亲还在捆扎时，添入一些彩色布条。父亲不仅做扫地的大笤帚，有时还做刷锅用的小笤帚，扫尘用的长笤帚。各种用途的笤帚齐全，妈妈收拾屋子、洗锅刷碗就更方便了。

  待兄弟们都成家分灶后，父亲每年的笤帚就做得更多一些。每每还没到更换时，父亲就把新笤帚送上门。我住在城里，屋里铺的是木地板和瓷砖，父亲也给我们送来高粱笤帚，说实用、自然。别人家或是扫地机器人，或是吸尘器，我们家的高粱笤帚就成了别样的风景。

  前几年，老家搞土地流转，父亲就只好在家前屋后的菜地里，套种些高粱，还坚持着每年做几把笤帚。母亲不赞成，借口高粱影响蔬菜生长，实则考虑到父亲的年纪已不适应做笤帚的手工活。

  去年，高粱快要成熟的时候，父亲突然走了。母亲收好了高粱米，含着泪一把一把地将高粱穗和秆送进了灶膛。屋顶上飘出的缕缕炊烟，追随着父亲升上天空。

  家里的高粱笤帚还在用，它在，父亲就一直在。待它实在不能扫地时，我要把它带到父亲的墓前，和纸钱一起，烧给父亲。

  高粱红的风景，很美。高粱笤帚陪伴的时光，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