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宝鸡 李拴伍

  白露时节，家乡的核桃才算真正成熟。

  那时，核桃外的青皮裂开了口子笑着，露出了坚硬、光亮、圆圆的核桃来。大风吹来，枝条一摆，或是用竿子敲打树杆，核桃便跳出了养育了它几个月的青皮，噼里啪啦地掉落于树下。小时候，核桃一旦成熟，孩子们就盼着叔叔卸，站在核桃树下，仰头盯着树上，不顾掉下的核桃打得头痛，寻着核桃落地声就去抢。

  我家搬到新屋后，母亲就在门前一次栽了六棵核桃树，转眼间树上便挂满了果子，核桃树根系发达，树冠高大，成了门前的风景，送荫凉，遮风雨，入伏后，那一嘟噜一嘟噜的核桃，从树叶中露出了圆圆鼓鼓的身子，煞是诱人，成了孩子们的期盼。

  “今年核桃结得多呀！”我一回家，母亲就说。

  父亲走后，我就扛起梯子，嗖嗖地爬上树卸核桃了，站在了让母亲担心的树杈上。“娃，手抓牢！千万抓牢！”母亲在树下叮咛着。我骑在树杈上，一只胳膊抱紧树干，一只手拿着细竿子敲打着核桃，随着乒乒乓乓的声响，核桃便落满了一地。

  母亲捡回的核桃，没有带青皮的，就晒在院子，带着青皮的，母亲就坐在院子中间，戴上手套，拿着刀刃，剥去青皮，核桃外青皮中的浓汁儿渗过手套，一会儿便将母亲的手染成了浅黄色，再剥一会儿，就染成了黑色。“你别碰，粘上难看还不好洗。”母亲提醒着，最后，青皮的浓汁儿将母亲的粗手染成了一幅墨色的水彩画。

  刚脱皮的核桃吃起来最香，但要破开坚硬的壳，破壳其实我很在行，知道许多窍门，但母亲执意要给儿子破那坚硬的果壳。那是小时候，核桃刚好有了嫩嫩的瓤，我便嚷嚷着要吃，母亲给我摘了婶婶家树上的几个，我用自制的小刀剥核桃壳外面苦涩的青皮时，不小心将小刀深深地扎进了手腕，流了好多血，我痛得大哭，母亲更心痛儿子，还去了卫生所对伤口进行了包扎，那伤疤至今还留在手腕上，从那以后，我回家吃的核桃都是母亲为我破壳。

  长大成人后，每次回家，核桃晒干后，我回县城时，母亲拿出塑料袋就分配了，我两袋自不必说。母亲说：“常来咱家，你那位姓张的朋友一袋。你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给一袋。我住院时的杨大夫，人很好，给一袋。你的同学再给几袋。”母亲说：“人情不能老欠着，要还。这几年核桃多，值不了几个钱，大家都尝尝鲜。”听从母亲的吩咐，我变成快递员，一到县城，便把母亲的心意一一送到。

  干核桃贮藏一年都不会坏，母亲闲暇时间就砸出瓤肉，用擀杖擀得细细的，随时为我烙核桃锅盔。家里装了电话后，只要听到母亲的“妈给你把核桃锅盔烙好了，你抽时间回来取”的电话指令，我是满满的幸福感，这种幸福与自豪也变成了我生命中一种长久的味道。

  岁岁年年核桃香。母亲说：“我留不下什么，就栽几棵树吧！”站在母亲栽的核桃树下，看着枝繁叶茂的树，来年的秋天，一定还是一串串、一嘟噜一嘟噜的核桃缀满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