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邮 姚正安

  高邮是著名的水乡，大河汤汤，小河潺潺，河湖相连，舟桥为济。在我的记忆里，通向外界的“马路”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纵向的淮江路，一条是横向的邮兴路（高邮到兴化）。船是唯一的交通工具，大型牲畜是水牛，牛的作用也仅限于耕田、拉石磙子打稻麦，没有牛车一说。

  特殊的地域特点，注定与马无缘。

  然而，高邮确实有过马。历史是不会欺骗人的，它留下了让后人认知的痕迹。

  高邮有一个街道叫马棚（原先是马棚乡），据说，这名字就与养马、储马有关。高邮南门外有一个马饮塘，至今还在，说是给马饮水的河塘。高邮还有一座马神庙，是祭祀马神马王爷的。中国是一个农牧民族，有着深厚的马崇拜情结，明代还出台过严格的马政，鼓励民间养马便是其一。

  这一切都与高邮有一座驿站紧密相连。

  秦始皇一统天下后，就在通讯和交通上采取了两项重大措施。一是广布邮亭，以通令天下。于公元前223年，秦始皇在运河岸边筑高台、置邮亭，这就是后来的秦邮，亦名高邮。高邮是全国唯一以邮命名的城市，从汉代直到今天，不改其名。二是建驰道和直道，以达大漠岭南。大运河是水上驰道之一。高邮得天下之先，怀抱邮亭，依傍运河。

  自秦而后，历朝历代加强对通讯管理建设，高邮这座水陆要地，邮驿建设上更占据重要位置，到明代达到鼎盛时期，明洪武八年（公元1375年），开设盂城驿。何以名盂城驿？先贤秦观有诗云：“吾乡如覆盂，地据扬楚脊。”高邮因名盂城，盂城驿由此而来。盂城驿占地数十亩，有包括正厅、后厅、库房、马房、鼓楼等在内的房屋近百间。

  驿站有三大功能：通信（传递政府公文）；交通：运送物资；馆舍，接待途经驿站的朝廷官员，羁押犯人。古代通信方式主要有步行、船运和马匹传送三种。盂城驿是水马驿站，必然承担着为通信提供马匹的任务。高邮的盂城驿怎么可能没有马呢？盂城驿马房二十间，养马数十匹。

  与别处不同，高邮境内有两个驿站，高邮驿和界首驿（界首是高邮的一个镇，处高邮与宝应交界处），马棚正在两个驿站之间，又是水草丰茂之地，在那里养马储马，再合适不过了，可以及时为两个驿站供给马匹。

  马饮塘就在盂城驿东南不远处，有开阔的平地，有充沛的水源，是放马、饮马的理想之所。

  马神庙在盂城驿内，供奉着三只眼的马王爷，门前还有石马一尊，古拙的上马石几块。古时，于农历六月二十三日马王爷生日这一天，官方和民间都要举行祭祀活动，以祈人马平安。

  盂城驿在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的年代，不知接待过多少文官武爵、迁客骚人，不知传送过多少中央以及地方文书。那些彪悍的驿马以日行四百里以至六百里的速度，奔驰在驿道上，挥洒的是汗水，背负的是使命。清代末年邮局兴起，民国初年，裁驿归邮，驿站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退出了历史舞台。盂城驿和全国其他驿站一起进入历史深处。

  直到1985年文物普查时，这座被雪藏了七十多年的古代驿站得以重见天日，焕发耀眼的光芒。经过多次修建的盂城驿，保存了旧时盂城驿的主体建筑，是现今全国规模最大、保存最完好的古代驿站。

  驻足盂城驿前，我仿佛看到一匹四蹄腾空的驿马正从远方奔驰而来，气喘吁吁的驿卒办完手续后，又急急地换上一匹马，飞驰而去，扬起滚滚烟尘。

  嗒嗒嗒的马蹄声远去了，消逝在空濛的宇宙间，身后喧闹起一座运河边的名城高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