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武汉 刘峰

  炎炎夏日，畅饮一碗自酿的米酒，岂不快哉！

  母亲做米酒，总要亲自把关。遵循传统，制作酒曲的原料采自蓼花。溪头蓼花开放的时节，母亲会拎上篮子，顺便带上我，将粉红粉红的蓼花采回。将它们洗净后，晾至干透，倾入石臼，掺入糯米，杵成齑粉，搓成丸子，置于竹匾，覆上稻草，将嬗变交付时间。

  几日过后，只见粉红的丸子生满菌丝，细细的、白白的、茸茸的，简直可爱极了。见状，母亲将它们用棉丝串缀起来，悬于屋檐，风干之后，白亮亮，银闪闪，恰如一串串玲珑好看的风铃。

  做饭时，母亲会特意多煮几碗米，待煮熟后，用勺子盛入一具陶瓮，当变凉后，拌入几粒碾碎的酒曲——值得注意的是，拌入酒曲的米饭，要微微压实，然后用筷子掏出一孔，再洒上一层凉开水，最后封盖，静待发酵。

  待到翌日晌午，在一巷蝉儿悠长的嘶鸣声里，母亲在我们的注视下，轻轻掀开瓮盖，一刹那，一缕米酒的浓香从瓮里溢出。低头瞧瓮内，只见中间那孔儿，仿佛泉眼似的，浸满了酒液，清清亮亮，而周遭的米饭，不！它们在酒曲的催化下，已成酒糟，漂浮在琼浆之上，仿佛未化的残雪，白白糯糯，令人直流口水。

  令人惊喜不已的是，那幽泉似的孔眼，在母亲舀了一勺之后，从四周很快渗出酒液，漫了上来。再舀，再渗，再漫。见我馋得不行，母亲飞快地舀出一大碗，倾入锅里，加入米汤稀释，又添入冰糖，将之煮开。

  等米酒变凉后，捧在手心，香气弥漫，成了一种十足的诱惑。经稀释的米酒，一点也不醉人。一口一口饮下去，胃口洞然打开，饿意忽然袭来，感觉家中的粗茶淡饭，竟是那样的可口。

  一时喝不完的米酒，母亲会重新封好，用辘轳将酒瓮吊至井底冰镇，此情此景，有一种“井放辘轳闲浸酒”的诗意。待到夜晚纳凉，桑竹无风之际，人躺在竹床之上，手把蒲扇无奈而摇之时，母亲又将酒瓮吱吱呀呀摇上井台，将清凉甘冽的酒液舀入一只只土碗里，端至大家面前。

  当一口一口饮下去，浑身上下，顿觉舒爽，躺在竹床，仰望星空，带着一丝儿微醺入梦。风，总在半梦半醒时分来，从田野深处，飘来了一缕缕艾草香、薄荷香、荷花香、菱花香、稻禾香……但是，它们怎么也赶不上米酒香令人回味。

  多想，多想快快回到老家，重温夏日欢乐时光，痛痛快快地饮一碗母亲亲手酿制的香甜的米酒，以解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