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李玉

  本来想坐地铁去机场，见路边有辆出租车空着，便钻了进去。司机是一位中年女子，很健谈。

  我习惯性地问生意如何，她说比去年好多了，一个月可以挣小万把块钱。

  “那疫情期间能挣多少钱？”我本能地追问了一句。

  “大哥你说呢？街上连个人都没有，我们怎么挣钱？”

  她用一个“大哥”巧妙地化解了批评我孤陋的尴尬。我才意识到自己因长期从事经济史研究，太过注重在数字上做文章，不免狭隘。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快地行进，两旁已经开花或马上就要开花的树木刷刷地向后滑去，即使坐在车里，也能感受到雨后田野的勃勃生机。

  沉默了一会儿，我又没话找话，问她几个小孩，多大了。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与出租车聊孩子，他们都乐意：自己“苦”钱，不就是让孩子有个好的前途，少受或不再“受苦”吗？

  女司机也是一样的，从话语中能够明显体会到她的母爱，语调都欢快了许多。

  她说就一个男孩，现在读五年级，很聪明，成绩也不错，班里前几名，就是不太喜欢学习，不愿做课外作业。

  讲到此处，语气之中似乎有点遗憾。

  我说那是因为他都懂了。“懂了也得做，要不然老师干吗布置？况且，大家都写，你不写不是落后了吗？”

  我说跟孩子好好交流一下，他也不小了。

  “是哎，我常跟他说妈妈和爸爸一天到晚跑车，妈妈中午和晚上还得赶回来为你做饭，不就是为了培养你吗？”她显得有点激动。

  “孩子一定理解。”我插了一句。她似乎笑了一下，“不过，我也在尽量理解他。”

  此话引起我的好奇，一般父母在孩子面前都是“单边专制主义”与“单向命令主义”，谈何逆向理解！

  就听她说，与孩子交流多了发现现在的孩子虽然不缺吃穿，甚至要啥有啥，但其实很累，缺少快乐。而没有快乐的童年就是不幸的童年。所以她开始改变自己，与孩子做朋友，多信任孩子，多鼓励孩子，不再盯着他写作业、考高分。“好像他的学习成绩比以前更好了”，她的语气似乎流露出一种自信。

  我突然对她肃然起敬，问她是上过大学、学过教育学。她说“上过”。

  “什么学校？”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中国社会大学。”说完，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也笑了起来。

  出租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着，禄口机场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