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赵培龙

  童年的端午节，餐桌上早晨有煮鸡蛋，中午有炒苋菜、拌黄瓜、咸鸭蛋，晚上有粽子，可以说，除了没有肉和鱼，伙食几乎赶上了过年。

  小满前后，妈妈提醒我，放学后顺便去河东荒田打些柴叶吧。妈妈指的“荒田”，其实就是村东那片无边无际的芦苇湿地，那时没有开荒，清明节时芦苇已经蹿得半人高，成为波澜起伏的绿色海洋。

  于是，从这天起我每天放学后都去荒田，钻进密密丛丛的青纱帐，选些宽厚翠嫩的柴叶，打上两小把儿。打回的柴叶，妈妈将其折叠弯曲，用稻草扎成小把儿，然后用草绳串起来，挂在屋檐下阴凉处晾着待用。

  端午节前一天，妈妈将那些蔫巴泛灰的柴叶拿下，放在清水中浸泡，不大一会儿工夫，盆里便是一片翠绿。第二天一大早，妈妈淘糯米、泡花生、泡红豆，之后烧水煮柴叶。那时端午节不放假，包粽子只能利用早上和中午休息的时间进行。

  妈妈包粽子轻巧娴熟，看她包粽子就是享受。妈妈穿上围裙，坐在小爬爬凳上，从水盆中捞几片叶子，轻松地并拢排齐，然后用双手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稍事翻转并拢，一个严密而规则的三角粽斗魔幻一般做成并夹到左手之上。接着，妈妈用右手往三角粽斗中填入拌好的花生红豆糯米，之后将叠在一起的柴叶轻轻拉提，自然地盖住粽斗口，随后顺手翻转包裹，再选一片尾巴完好的柴叶，对还没包裹住的“小嘴”中加米压实，然后三转两翻，不觉中一个漂亮的菱角粽子差不多就包好了。最绝的是最后一道工序，妈妈左手将最后一片柴叶压着粽身，右手用“穿针”——一种三四寸长一头尖一头有鼻眼的细而扁的穿线工具——扎透粽心，然后将柴叶尾巴穿进鼻眼，轻轻拉出穿针，柴叶尾巴便随同穿针轻易穿过粽心，不用绳线捆扎，粽子就被自身的叶子绑裹得结结实实。

  妈妈包粽子个头大、紧实，速度还快，几十个粽子，只要早上和中午的时间就能包好，到了晚上弥漫满屋的便是粽子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前些时候，我和爱人在外秦淮河畔打了一些柴叶学包粽子。不知是手笨还是柴叶不够宽大结实，从排叶到做粽斗，我们怎么操作怎么不顺手，柴叶根本不听使唤，粽斗做得七扭八歪，叶片要么叠到一起，粽斗要么漏底落米，柴叶如同脆弱的纸片，稍事拉拽就会断裂，一个粽子包了一层又一层柴叶，最后用线绳绑了又绑捆了又捆，还是松松垮垮、软里拉沓的。我和爱人从开始包到包结束，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怎么这么难啊？

  又是一年端午节，包粽子，挂艾草、菖蒲，尝“五红”等美食，不禁让我想起故乡，想起童年，想起早已作古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