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湖 陈文祥

  五更天，万籁俱寂。五更天，鼾声正浓。

  唯独，有心思的庄户人，不约而同集体失眠。这是因为，一年中最忙的三夏季节，如约而至了。

  月朗星稀，微风习习。天，才麻花亮。庄户人揉揉惺忪的睡眼，打着呵欠，轻手轻脚起床，操起各式农具，不声不响，鱼贯出家门，披星戴月下地打早工去了。

  到了小满，太阳一天比一天毒，中午大地能烤冒烟。蚕豆秆挂满果实，由青变黑。菜籽鼓满了壳，披一身金衣。什么时候收割最适宜，庄户人只消顶着烈日田头沟埂走一遭，便一清二楚。听到豆荚、菜籽壳偶尔炸响，便可立即动手。不过收割，也得拣时辰。有太阳收割，籽壳容易炸裂，丰收果实会收一半作（损耗）一半。所以，必须挑早晨带露水时收割，那时候，豆秆、菜籽秆烈日下的暴躁性子，叫露水湿软了。优点是可最大程度达到颗粒归仓，缺点是镰刀割起来，人倍吃劲儿。浇瓜菜水，也得趁早凉，太阳底下水暖土热，一浇容易烫死苗，宁可少睡点觉，庄户人也不敢开这个玩笑。

  劳动惯了的庄户人，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力气。一个农忙，天天是丢了摊耙拿扫帚，眼一睁，忙到熄灯。庄户人会摸着良心告诉你，现在有收割机，人享福多了，过去成片成筐的麦子，不都是人一刀一刀割，人一担一担挑的？如今打个早工，毛毛雨也。

  夏收、夏种、夏管。如同三个喜欢凑热闹的孩童，齐聚拢到了一块忙。面对围住手的农活，庄户人恨不能脚踏风火轮，双手变成千手观音。常常是吃不完、跑不完、忙不完。甚至于，真想弄根棍子把太阳一直撑着，不让它落下，把白天时间拉长。

  事实上，太阳该起起，该落落。不以人的意志而改变。庄户人唯有起五更、打早工，跑在太阳前面，抢时间、争速度，争分夺秒多干活、干多活。毕竟，节气不等人，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

  人勤晨来早。筑场、翻地、浇水，栽山芋秧、胡椒、茄子，点黄豆、搭豆架瓜架、拉山芋垄、施肥、薅草、打水等，三夏里一趟五花八门的农活，排得满满的，全得与太阳赛跑。

  天亮了，太阳出来了。阳光，洒满希望的田野。麦浪翻滚，一片金黄。收割机隆隆开过来了，烈日下的夏收战役，全面打响，庄户人必将全力以赴。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庄户人的大忙五更天，苦，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