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 陆金美
大姐打来电话,告诉我她种的五六个方的大麦熟了,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给我快递十来斤新大麦炒大麦茶了。我从小就喜欢喝大麦茶,母亲临终前,特地关照大姐,每年都要种些大麦送给我炒茶,按母亲的话说,这是家的味道、故乡的味道。
记得小时候,老家的自留地都长大麦。大麦适应性很强,到处可以种植,秋季播种,来年谷雨,大麦就开始起身了,秸秆粗壮,不到60公分高,抽起了嫩嫩的青绿色的麦穗。到了立夏,由青变黄,小满后,大麦穗黄澄澄的,就像一块块金黄的毛毯铺在田里,十分好看。
“立夏十八天,大麦上扬掀。”这是父亲的口头禅。母亲总笑父亲,说他生怕忘掉割大麦的日子。大麦熟了。一大早,父亲就脖子上搭条毛巾,肩扛着扁担,带着镰刀,走到自留地,下到麦地,弯腰下去,熟练地一手撩开一束大麦一手挥动镰刀,像舞者一样潇洒自如。割完大麦,又挑到麦场,把大麦脱粒下来。选上10多斤刚脱粒的大麦,然后用石滚子压掉麦芒,晒干装在布口袋里,留着以后做大麦茶。夏季,在烈日下干活,人容易出汗,口渴。那个年代,乡下人喝不上茶叶,也喝不起饮料,只能喝上一碗极其简单的大麦茶。正如元末明初的诗人王逢在《浦东女》中写道:“鹁鸠呼雨楝花紫,大麦饮香胜小米。一方青布齐裹头,赤脚踏车争卷水。”诗中妇女头裹青布赤脚踩车灌溉水田,渴了喝的是大麦茶,大麦饮香胜小米,那是当然的。
以前喝的大麦茶是自家炒的,一到芒种,村里家家户户都炒大麦茶。母亲从口袋里倒出三四斤大麦,用清水把沾在大麦上的灰尘淘洗干净,凉干后,倒入烧热的锅里炒。炒大麦是个技术活,炒时,火烧得不能太大,炕到四分熟的时候,锅里的大麦开始发出“啪啪”爆炸声,为防止锅下面的大麦变煳,就要用铁铲子不停地上下翻动,大麦炸开了一朵朵麦花,铲子一动,一朵又一朵美丽的花在锅里盛开,满屋子飘着大麦散发的香味儿。
炒制后的大麦含有烟酸、铁、锌、镁、钾、叶酸等,将炒熟的大麦捧在手上香喷喷的,放到茶杯里倒入开水,大麦在杯里上下翻滚。喝上一口,满嘴留香。母亲常开玩笑说我:是喝大麦茶长大的。
自从母亲去世后,每年夏天大姐都会送十来斤新大麦给我,我会弄些大麦炒熟,装在茶叶罐子里。下班回来,抓把放入茶杯里倒入开水,麦香从杯口向外飘出,在书房中弥漫着。捧杯大麦茶,一夏的滋味尽蕴其间,被沁人心脾的大麦香包裹着,心里舒坦极了。这时,火热的夏便在心里慢慢清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