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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年5月26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下一篇 4 >>返回首页
大纵湖的西瓜

  □盐城 王迎春

  我的故乡在大纵湖杨格庄。如今,家乡湖鲜美食蜚声海内外,而我却独钟情于少年时记忆中的西瓜。

  大纵湖的西瓜一般都不长在大田里。你看,高高的圩堤上那个巍然耸立的瓜棚,在阳光下格外令人生畏,绿油油的瓜秧下,星星点点大小不一的西瓜一下子填满了少年所有的想象。

  少年印象最深的还不是生活中真实的西瓜,而是银幕上的。记得电影《小兵张嘎》,路边一堆西瓜,旁边那个胖翻译官双手捧着一个硕大的西瓜,吃一半,撂一半,啃得满脸瓜汁,简直垂涎欲滴。那时每看一遍《小兵张嘎》,就似饱餐了一顿甜甜的西瓜。

  西瓜在少年的心目中神圣高贵。大纵湖大堤瓜农的女儿就更感水灵,瓜贩的千金更感金贵。班上那个姓杨的女同学家里长瓜,少年就认定她是学校最洋气的孩子,这没办法。邻人啖瓜,便过去看,实在执拗不过少年的馋样,这时候递上薄薄一片瓜的那个主家,少年一辈子感恩不尽,那片甜甜的回忆弥足珍贵。

  偶见一空地,少年直呼:这地方种上西瓜多好啊。曾经多少次向校长建议:操场的空地上应该种西瓜。每年都央求父母:咱家也腾出一块责任田种上西瓜吧。爷爷总是笑着说:口粮都留不足,西瓜能当饭吃啊?!少年不理解,怎么也不理解:吃饱西瓜就不吃饭,还不行吗?!想想现在的孩子,在琳琅满目的洋水果堆里,西瓜在他们心目中不仅大众而且土气。

  少年对西瓜的特殊情结解不开,理还乱。就是现在,走在小区的花园里,仍不由感慨:一半长花供观赏,一半种西瓜享口福,那该多好。闲来,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圆,信笔而来,看着纸上的圈就如一只只秀色可餐的西瓜。每每少年的家人便说:你这是得了西瓜综合征。唉,这其实是童年嘴馋落下的病根,根本无良药根治。

  那时候,少年西瓜见得不多,吃得更少。吃一回西瓜,真是一件蛮开心的事。从瓜摊上或瓜船上左挑右拣一只西瓜,兄弟们抢着往回搬,生怕半路上有个闪失,弟抱一段路,哥再抱过桥,一段一段的,像是接力赛。捧着西瓜的少年引得路边的一群看客不是欢呼,而是眼馋,有些后怕半路上有人出来抢,兄弟们就这样一路虔诚地抱回一只大大的西瓜。

  把西瓜护送回家,清水洗净,猴急猴急地一刀下去,随着一声清脆悦耳的咔嚓声,瓜一分为二;再一刀下去,二分为四;一刀又一刀,西瓜被劈成一片片细细的弯月,人手一片分而食之。那叫个爽啊,一口又一口,不到青皮哪肯罢休。那时候的西瓜计量单位除了只,用得最多的应该是片,摊头上除了论只卖,还论片卖,大片2毛,小片1毛,现在人听来有些不可思议。

  吃得更多的是偷来的西瓜。先前是集体的大堤,时刻都有人把守,而村庄上一群半大的孩子时刻都在虎视着瓜田。少年们坚信没有突破不了的防线,瞅准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运用一切可以施行的战术,白天察看地形踩点,半夜潜伏摸进,每每总能得手,一吃还一带。一路上慌慌张张,跌跌撞撞,瓜不到家就已摔得稀烂。

  调虎离山是常用的战术之一。一伙人兵分两路白天深入瓜地埋伏,两边岗哨看得甚紧,似无机可乘。一路人马便在岗亭路口佯装撕打,看瓜人实在看不下去,便出来劝架。得一空当,另一路人马已悄悄摸进瓜田。那边不带着胜利果实混出来,这边撕打不得停歇。得手,这边撕打的人马便轰然撤下,作鸟兽散赶往分赃的桥洞,一路狂奔,唯恐等不及,分不到瓜吃不就白白打了一场架么。也有失手的时候,少年被看瓜的人活捉,最惨的一次是被剥掉小背心,扒光小裤衩,赤身裸体一路蒙羞回村的。西瓜没吃着,净赔了一身行头。这年暑假,少年一半时间只能光着身子过夏了。

  贫穷饥饿的特殊年代,偷吃在乡村是根本杜绝不了的现象。而卖瓜者的智慧、邻人递瓜的淳厚以及看瓜者的善良,在少年记忆中更是一道令人欣慰而又暖心的风景,和美丽的大纵湖一样,在少年心中成为一种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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